中药油膏味，消毒水与腐肉混杂的腥臭气味在走廊经久不散，林北瘫坐在金属长椅上，白大褂前襟沾着淡黄色药渍。他低头盯着自己发颤的指尖——连续三天六次清创换药，那些溃烂的筋膜组织仍像活物般在伤口深处蠕动。
王利还在一边教训副主任：\"c反应蛋白还在飙升！培养结果是粪肠球菌你看不见吗？为什么不用头孢唑肟钠？白蛋白低于25g\/L还敢不用替代治疗？你不会打点人血白蛋白吗？\"
白鸽捧着保温杯挨着林北坐下，温热的枸杞茶香暂时驱散了脓血气息。白鸽扫过治疗车里的器械：梅氏剪尖端已有些卷刃，刮匙凹槽里凝着暗红血痂。\"脚趾的黑色焦痂开始脱落了？\"她注意到林北脖颈处被N95口罩勒出的紫痕。
\"浅层腐肉是清了，但足底腱膜...\"林北突然剧烈咳嗽，防护面屏在日光灯下晃出惨白的光晕，\"像被福尔马林泡过的鱿鱼触须，剪不断理还乱。\"
拐杖敲击瓷砖的脆响由远及近，陆老撕开隔离帘闯进来，唐装袖口还沾着中药渣。\"《外科大成》怎么说的？'腐肉不去则新肉不长'！\"老人枯瘦的手掌拍在观片灯上，x光片里趾骨阴影如同碎裂的珊瑚，\"明天用九一丹掺入红油膏纱条，继续引流。”
王利闻声从诊室探出头，血压计还缠在胳膊上：\"中药外敷煨脓长肉我同意，但是创面我们都看过了，大多数坏死组织都已经脱落了，唯独筋膜上的坏死组织很顽固……”
老陆轻叹一口气，“看来还是太大意了，我本以为保守治疗就可以了，但既然这个筋疽这么顽固，必须用我们中医的外科技术了……”
筋疽多继发与脱疽，脱疽就是糖尿病足，筋疽就是坏死性筋膜炎。
对于筋疽，中医有专门的外科手术来处理——祛腐清筋术。
切开皮肤或扩展疮面，暴露变性坏死肌腱'啄食法\"清除病灶处肌腱、筋膜及周围已发生坏死的组织。消灭潜行死腔，排除深部积脓及分泌物，用双氧水或生理盐水冲洗创面，注意保持引流通畅。
老陆从布包抖落出三棱针，\"当年医疗条件那么差，我都用祛腐清筋术救活了好几个人，现在医疗条件这么好，我就不信了！\"不锈钢器械在治疗盘里撞出清越回响，惊飞了窗外槐树上的灰斑鸠。
林北揭开敷药，老陆仔细观察一番。
不得不说，引流做的还是相当不错的，创面几乎看不到任何脓液了，很干净，腐肉也几乎都在中药外敷的作用下脱落了，领和王利说的没错，就是筋膜处的坏死组织很顽固。
不锈钢器械在治疗盘里撞出清响，老陆将三棱针在酒精灯上灼烧至暗红。无影灯下，患者第四趾残端泛着诡异的青灰色，筋膜间隐约可见暗红絮状物蠕动。
春雷滚滚，雨哗啦啦的就下了。
老陆没有被影响到，脑海中不断回想，回想之前是怎么治的。
脓液都排干净了，其余地方的腐肉都被侵蚀掉了，唯独肌腱上的一些干黑腐烂的肉还很顽固。
老陆手里不住的发抖。
林北在一旁看到，有些担心。“师傅…可以吗？”
老陆使劲攥了攥手，手背上青筋暴起。
“还是老了。”
但老陆很快集中精神。
啄食法，如雀啄米，连续不断，一点点清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