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的质问，让苏祥荣无地自容。他活了快半辈子，第一次觉得，这人生越走越是个死胡同。
郭敏有女人味，和李老师截然不同，是大家眼中的美女。苏祥荣从未感受过这种温柔乡，仿佛是一个全新的世界在对他招手。
和郭敏有了第一次后，他就后悔了，他娘胎里出来就是个善良厚道的人，但郭敏威胁他，说她现在只是有点寂寞，绝不会破坏他家庭。
可是，从来都只有第一次，和无数次。
苏苒高三开学没几天，终于被李老师发现端倪。苏荣祥要和郭敏断了，郭敏歇斯底里，威胁要去苏荣祥单位告发他乱搞男女关系。如果被捅破，怕是连饭碗也会保不住。
苏荣祥只能靠和李老师离婚，来掩盖他犯下的罪行。李老师不吵不闹，说只一个条件，苏苒高考前大家维持表面的平静，绝不能让她察觉半分。
苏苒高考关郭敏屁事？他们离婚了，苏荣祥和她一起，只能算是自由恋爱，她去单位闹事都站不住脚。何况他们十几年的夫妻，又住一起，联合起来对付她怎么办？她耍横，当然不同意。
李老师看穿她心思，很平静：“你放心，背叛过我的男人，我绝不会再要。但苒苒是我一生的希望，如果影响到她高考，那就别怪我撕破脸了。”
李老师的说一不二，在学校是出了名的，话出口，郭敏也忌惮。
何况苏荣祥只是她落水时的一块浮木而已。她虽生得好，撩她的人很多，但真正要把她娶进门，却没人愿意当接盘侠。苏荣祥这种男人，往前搁几年，郭敏看都不会看一眼，但她太久没有家的温暖，苏荣祥给了她暂时栖身的错觉。
不过，郭敏终究不是池中物，上岸了，谁还会留着浮木呢？
但现在，她不能被踢出局。她说既然他们要维持现状，那自己也要住进来。主卧让给她，让李老师一个人睡书房，至于要怎么演戏，是李老师的事，她配合就是。苏苒是李老师的软肋，被人捏了软肋，再硬气的李老师也学会了低头。
这也是后来苏苒母女最大的隔阂。李老师为苏苒，忍了常人难忍之辱，但苏苒不领情，回过头怨恨他们骗自己。
人生有时候就这么滑稽，为了各自的目的，可以上演出各种离奇的戏码。
“说啊，你和那个女人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苏苒又嘶吼。
这些细节李老师问都没问，她有她高贵的头颅。
“是不是她天天在我们家蹭饭的时候，你们就偷偷摸摸在一起了？去年过年的时候，她是不是在你房间里？”一桩桩一件件，苏苒好像都对上了号。
“你太让人恶心了……”苏苒觉得胃里翻江倒海。
“苒苒，爸爸对不起你……”女儿看自己的眼神，像一把把刀子割着苏祥荣的心口，他只能一遍遍重复。
苏苒盯着这个每天早上为她买好早饭端到手里的男人，突然就笑了，她想到了刚才的那通电话：“所以，你现在要跑去和那个女人结婚？”
苏祥荣痛苦摇头。抛弃结发妻子另娶，他想都没想过，他已经在单位申请了单人宿舍，但什么也不想说。人生，错过一次就可能是万劫不复，余生他都将在悔恨里度过。
苏苒没从他们口里套出任何话，她也不想知道了。起身，回房，出来的时候，推着个行李箱。
“苒苒，你要去哪里？”苏荣祥拉住她。
“放手！”苏苒微垂眼睑，从没有过的戾气，“我再说一遍，放手！”
苏荣祥没见过这样的女儿，他被吓到了，不得不踉跄后退。
“我去林姨家住，你们要是为了我好，就谁也别来找我，以后这个家，我不会再踏进半步。”她只是通知他们，说完，摔门而去。
那个暑假，苏苒真就一天也没踏进来过，包括后面整整四年的大学。
复大的录取通知书，是李老师带给林姨的。考上复大本是多风光的事，按着风俗会大宴宾客，但苏苒的暑假是在泪水中度过的。
每天醒来，她都以为是个梦，但睁眼看到林姨的身影，希望又破灭了。她其实很想他们来解释一句，告诉她一切都是假的，只不过是个特别大的玩笑。
没人来。
苏祥荣只给她的卡里打钱，苏苒退回去了。她给他回了最后一条消息，威胁如果再来烦她，她大学都不上了。
果然有效，苏祥荣再不敢联系。
连同她和李老师的关系，也冷却到冰点。她从不接李老师的电话，李老师有事，都让林姨传话。
眼泪哭干了。
报到的前一天晚上，她自己一个人悄悄去的，连林姨都没打招呼。到了荣市的火车站，她一个人，在火车站的长椅上，搂着包坐了一夜，眼睁睁等着天亮。
突然之间，好像从此天地之间，只孤身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