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何不能提，好歹也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好女儿······”
闻人枫说着说着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嘴角向下一撇，“可惜这个女儿太聪明了，她想护着你，不让你再和闻人家接触，这怎么可能呢？”
闻人枫阴冷一笑，“你看，她一死，你不就来香河州投靠我和你外祖母了吗？”
“闭嘴！”
奚行昭像是被这几句话刺激得失了理智，提着剑就想飞上去揍他。
闻人枫眼睛一亮，但还没等他高兴太久，站在奚行昭身旁的琉璃却一把拉住了他。
“他是故意的。”
闻人枫动作一顿，转而阴恻恻地看向那个自己从没放在眼里的小姑娘。
琉璃捂住想呕的嘴，转过头不去看他，倒把闻人枫气了个半死。
见奚行昭整个人还微微颤抖着，琉璃又捏了捏他的手指。
“你没发现吗？他是故意激怒你的，为的是要你自投罗网······”
“你胡说！”
上方的闻人枫大惊失色地打断了她，但是也变相地证实了琉璃话里的真实性。
琉璃不以为意地扫了一圈四周，方才闻人枫弄出的气势倒是很足。
但她和奚行昭到现在还好生生地站在这儿，就足以说明问题的严重性了。
闻人枫并非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强大，起码现在只能装腔作势地站在屋檐上对他们叫嚣。
清脆的女声像是夏日里的一块冰，成功将奚行昭发热的脑袋降了温。
男人屏气凝神再次抬头，倒真从闻人枫身上看出了些异样。
闻人枫身上披着一件红色的外袍，那件袍子貌似不合身，衣摆将他的鞋尖都遮住了。
但奚行昭的视力非常人能比，虽然现在夜色凝重，他也还是分辨出了老鬼脚边拖曳着的一点白光。
那点白光的纹理······是缚仙绳！
“你是说，他的脚被缚仙绳捆住了，所以不能活动自如？”
琉璃目光灼灼地盯着闻人枫的脚，惹得闻人枫藏在袍子下的脚不自觉地往里挪了挪。
但既然已经被这二人发现了，他这些小动作自然也于事无补了。
奚行昭默默颔首，他身侧的琉璃想起什么似的噗呲一笑。
琉璃抬起头，一双清凌凌的眼直勾勾看着闻人枫，闻人枫居然从中看出了些跃跃欲试的意味。
这女人疯了？她在······兴奋？
闻人枫以为自己是昏了头，不过他活了数百年，这些东西十次里有八次都不会看错。
果然，琉璃拍了拍奚行昭的肩膀，“那他现在岂不是只能僵尸跳了？”
僵尸跳？
闻人枫心里咯噔一声，只见下方的琉璃双手平举放在身前，笑嘻嘻地围着奚行昭蹦了一圈。
许是怕自己学得不像，女人还咧开嘴露出自己洁白的贝齿，作势要咬奚行昭的脖子。
而奚行昭居然任由她闹，一点阻拦的意思都没有。
闻人枫辛辛苦苦营造出来的阴冷气氛全无，底下那对男女打情骂俏地正欢呢。
两人笑闹了一会儿，正当闻人枫忍无可忍即将发怒的时候，琉璃却笑眯眯地抬起头。
“略略略！有本事你跳下来抓我啊！”
女人冲闻人枫摆了个鬼脸，后者被气得脸色发青，还真有些僵尸的意味。
他又不能像琉璃刚刚演的那样直直往下蹦，或许在琉璃嘲笑他之前可以这样做。
这老鬼一向注意自己的形象，要不然也不会盯上奚行昭这副丰姿绰约的躯壳。
现在唯一的解困之法被琉璃先一步嘲笑了，打死老鬼他也不肯在这两个小辈面前丢份儿。
闻人枫气闷之时，琉璃嘴唇微动，用几不可察的声量问奚行昭。
“你可知这老鬼的命门在哪儿？”
现如今闻人枫被缚仙绳困着，奈何不了他们。
但同样的他们也奈何不了闻人枫，谁知道老鬼还藏着什么后招，贸然接近他肯定是下下策。
奚行昭一怔，转而不合时宜地想起来幼时洗脚时，闻人韵总会吩咐下人给他洗洗脚心。
小奚行昭怕痒，笑得在床上打滚，但闻人韵会轻柔地搂住他，用一种莫名肃穆的语气同他说。
“昭儿，脚心是人与天地的连接处，最为重要。”
重要？
奚行昭回过神来，拭去琉璃额上的汗，“我想，我应该知道那老鬼的命门在何处了。”
却不料琉璃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什么叫应该啊！万一出错我们······”
“不会的。”奚行昭静静地看着面前生动活泼的人，“就算错了，我也能拖住他一刻时间。”
琉璃抿了抿唇，她意识到什么似的眸色一沉。
“琉璃，你万不可分心，看准时机······逃出这里！”
奚行昭握住女人的肩，却不知琉璃此刻正分神地想着。
这情蛊的效用当真不错，生死存亡之际奚行昭都愿意为了自己去死。
“听清楚了吗？”
男人晃了晃手下单薄瘦削的肩，回过神来的琉璃默默点了点头。
如果奚行昭真的为了自己死掉了，那她······
“奚行昭，你放心，以后每年清明我都会为你上香烧纸的。”
琉璃一脸认真，奚行昭却嘴角一抽，不知自己是该笑还是该哭。
早该知道的，这个没心的女人才不会为了自己而伤心。
不过这样也好，他死后也不用担心无人替她拭泪。
“我数三声，你就往门口跑，万不可回头。”
琉璃点了点头，紧张兮兮地攥紧了拳头。
“三······”
“二······”
“一！”
男人的话语刚落，余声还未完全消散，琉璃就如离弦的箭一样大步往门边蹿去。
奚行昭趁闻人枫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飞身上了屋檐，挡住了老鬼的视线。
两人现在只有一臂距离，闻人枫阴恻恻地笑道：“还真是一物降一物，你娘牺牲了性命保全你，你现在又要牺牲性命保全一个姑娘。”
“不知九泉之下的闻人韵知道了，会不会后悔救你这么个不孝子。”
奚行昭不动如山，“你用不着激怒我，用什么招数就尽管使出来吧！”
话毕，男人手中的剑直直插入闻人枫的喉间，将其剩下不中听的话堵了个干净。
几息之间两人已过了百招，闻人枫虽双脚受限，但他不知疲倦为何物，奚行昭渐渐落了下乘。
而此时琉璃也终于摸到了门闩，就在她眼含热泪想逃出这个鬼地方的时候，右脚却被什么东西扯住了。
琉璃低头一看，是面如死灰的曹素巧。
地上灰头土脸的女人像是经过一场恶战，她死死攥着琉璃的脚踝，如泣如诉道。
“姑娘，劳驾您借我一件东西······”
“不借，滚！”
琉璃左脚蹬右脚想踹开曹素巧的手，但这女人像是不知道疼一样，手指都被琉璃踩变形了还是不肯松手。
琉璃见她死也不肯撒手，干脆利索地在曹素巧的手背上撒了一把药粉，毒虫顷刻间就将其啃食至只余白骨。
这下琉璃轻轻巧巧就把曹素巧的手踢开了，但还没等她拉开门闩，又有一双手哆哆嗦嗦伸向了她。
琉璃不耐烦地抬起头，竟对上了两个黑洞洞的血窟。
是闻人萱，她那双明亮的眼被人剜了。
曹素巧举着白骨森森的手，着了迷一样盯着琉璃的眼喃喃开口道。
“姑娘，劳驾您将眼睛借给我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