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晚上，接二连三的，白天又奔波了一天，纪老太太要崩溃了，“少衍，你怎么就非要这么恨宁宁？你瞎呀，看不出来她为了我这个老婆子，为了这个家在忍受着什么！”
纪少衍却还是讥诮的笑，“我只看出来她很享受。”
老太太气到跺脚，“你！你会后悔的，这样伤害一个全心全意爱你的女人，少衍，你会后悔的，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我从来不会做后悔的事。”
“……”
半晌， 老太太也实在是累了地冲他挥挥手，““罢了罢了，既然已经领了，那我明天再去找耿大师让他帮忙化解吧。”
她说完看向怎么看都怎么登对的两人，“既然今天已经领证了，那今晚就是你们的新婚之夜，宁宁，从今晚起你不要再睡客房了，搬到主卧和少衍睡一起，一个小时后，我过去主卧检查！”
“……”
“……”
老太太向来说一不二，而且今天瞧这样子，她着实已经被气的不轻了，去年她做心脏手术时医生就说过，她这状况，好的话也还能活个三五年，总是动怒的话怕是两年都是个问题。
纪少衍混归混，老太太毕竟也是他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分寸他还是有的。
他都不反抗，程思宁就更不敢说什么了。
这个家，自去年他们发生关系后，她时不时地就住这里，只是纪少衍的主卧，她没怎么去过。
现在老太太摞了话，她只得搬过去。
不过也不用她搬，她上楼时，佣人已经把她的东西都放了过去。
主卧很大，角角落落里都是纪少衍的气息，程思宁从浴室出来，就看到纪少衍站在床头摘腕表。
他个头高，一身黑衣站在那里，黑压压的，冷俊的脸上半点温度也没有。
十六年前，程思宁初到纪家时，是很喜欢黏着他的，那时的他，也不似现在这般冷漠。
偶尔心情好的时候还会叫她一声妹妹。
遇上有同学欺负她时，也会替她撑腰。
不过后来，什么都变了。
程思宁沉吟着将视线移到沙发的方向，“奶奶在这里的这段时间，我们一人一天睡沙发吧。”
纪少衍摘腕表的动作一顿，“然后呢？”
然后？
程思宁眉头皱了皱，“然后，然后等奶奶走了我再搬回客房就好了啊。”
纪少衍闻言，不急不徐地看她一眼，“不是跟奶奶告状我让你睡沙发？”
“……”
对上他犀利嘲讽的眼神，程思宁心口狠狠一结，“纪少衍，要我说多少次，不是我给奶奶寄的b超单，我没想过用孩子绑住你，我也没想……”
“程阿丑，”纪少衍没什么情绪地打断她，“老这么装有意思吗？”
话落，他懒得再理她地迈着长腿朝浴室走去。
“纪少衍，”擦身而过的瞬间，程思宁叫住他，“我们不能总一直这样下去，谈谈好吗？”
“没空。”
眼看他就要进去浴室，程思宁拽住了他的手腕，“纪少衍，拜托你，看在我们一起长大的份上，听我说些话。”
女人的手细白软嫩，指尖细细的，整个手型像竹笋一样，漂亮可爱。
与他青筋隆起的手腕形成强烈的视觉效果。
厮混在一起那么多次，纪少衍当然还记得这双手为他做起那种事时有多……
目光骤然一冽，他缓缓抬眸看向比他矮了一个头的女人，程思宁有一七零那么高，只不过她瘦，骨架又小，所以显得不是很高。
她穿着一身米色的丝质睡裙，海藻般的长卷发披散着，那张明艳的巴掌小脸上此刻写满了倔强，光线偏暗，怎么瞧都有几分楚楚可怜的意味。
“程阿丑，”纪少衍嫌弃地扫了眼她还拉着他手腕的小手，“拿开你的脏手。”
脏手。
脏。
呵。
程思宁一秒收回自己的手，“奶奶年纪大了，你也应该记得，医生之前说过，她也就这三几年的时间了，我知道你很讨厌我，不想见到我，但至少，奶奶在时，你能表现得别那么明显吗？她养我一场，我不想看到她生气，也不想看到她伤心。”
她话音落下有一会，纪少衍阴冷的声音才响起，“你倒是孝顺。”
程思宁闭眼，无视掉他的阴阳怪气，也是这一秒里，她想起十一岁那年，她莫名反复高烧怎么都退不下去，纪老太太为她请了帝都所有的脑科专家不说，那么一大把年纪还日夜都在医院陪她，照顾她。
她也想起，十六岁那年，学校组织春游，爬山时，她不小心摔断了腿，可由于送医不及时，她腿很有可能会保不住，也是老太太寻求了全国各地的骨科专家，手术后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不能去学校，老太太就请了老师来家里教，怕她会有心理负担，她那段时间每天都陪着她。
那时，虽然她已经知道了老太太这么对她是别有用心的，但她依然感激在心。
爸爸妈妈去世后，程思宁就是烂命一条，只要爸爸妈妈的死不是老太太做的，她会这一生都孝顺她。
“她为我花了那么多钱，那么多心思，我应该的。”程思宁漂亮的眸子深深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豁出去了的，“纪少衍，只要你别再像今晚这样惹她难过，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深沉如墨的眸子落在她身上，纪少衍平静无波地开口道，“是吗？”
“嗯。”程思宁眼神坚定地点头，“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我已经没有亲人了，而且你不就是想要报复我吗？婚期三年，你想一下，现在你让我多和奶奶相处，我对她的感情就更深了，这样三年后，我离开纪家，不仅是要和我的孩子生……生离，我还要和奶奶分开，到那时我会多难过，这样你的报复岂不是很成功？这会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
这些事程思宁昨晚已经想了一整晚，今天也差不多是想了一天，可现在要她这样生生说出来，她还是禁不住地红了眼眶。
纪少衍这半天视线都在她身上，自然也就看到了她满眼的泪花。
晶晶亮亮的，仿佛下一秒就会从眼睛里掉出来。
可她是程思宁，刀枪不入的程思宁，她哪里会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