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渊手上的力道说重不重，说轻也不轻，但足以让边霁呼吸困难。
他偏浅的眼眸里氤氲着生理性泪水，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他就这样用一种复杂的眼神望着顾渊，喉结在手心滑动的触感是那么明显，滚烫的像是一颗重新跳动而鲜活的心脏。
顾渊先前应该是喝了酒，沾染酒意的呼吸灼热，丝丝缕缕尽数喷洒在边霁的脸上，煽动着他的睫毛。
两人在嘈杂混乱的环境下就这么静静对视。
良久，顾渊像是在火上炙烤过的嗓音哑声开口：“为什么不躲远点？”
“藏到港城……”手指若有似无地划过解开的衬衫领口，顾渊轻笑。
“就不怕我抓到你？”
边霁并没有被他逐渐探入的动作影响，他嗓音依旧冷淡，只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呼吸有些许变化。
说出口的话却出乎顾渊意料。
“我没有想过躲。”
声音很轻，但足够近在咫尺的两人听见。
顾渊动作稍顿，目光从已经滑到腰上的手上重新移到边霁的脸上。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躲。”边霁再次开口，“我还欠你，终有一天是要还的。”
顾渊看着边霁眯了眯眼。
欠什么呢？
一个没问，一个也没解释。
但细数下来，两人之间确实有很多‘债’都没有理清。
握在腰上的手逐渐收力，边霁的眉头很轻地皱了一下又很快恢复原样。
“我随你处置。”边霁平淡开口，说完之后又补充，“这次没有目的，你可以放——”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顾渊一声冷笑打断。
腰间的大手再次收力，这次能很明显的感觉到身下人腹部薄薄的肌肉在轻微痉挛。
而边霁也无法再维持平静的表情，张开嘴喘了一声。
“你真以为自己是天仙？”顾渊用目光打量着，冷嗤，“值得我跑这么远就为了跟你睡一觉？”
“边霁。”顾渊按在他脖颈喉结处的手终于舍得松开，转而用力掐住他的下巴上。
“是我不值钱……还是你太犯贱？”
边霁淡然一笑：“你当然没问题，是我贱，如果你恶心我了，那些钱，那些‘债’，我也会用其他的方式还你。”
“这是什么意思。”顾渊整个人压在边霁的身上，呼吸更进一步的逼近。
“着急跟我撇清关系？！”
“没有。”边霁摇头，“欠了你那么多，哪是这么容易就撇清的。”
怕是酒喝多了，今晚边霁说的所有话顾渊都没有听懂。
今晚过来他不过是想看看边霁的惨样，好奇他看见自己那张清冷的脸上会出现什么表情。
结果他还是像以前一样什么都没有变，话只说三分，心思隐藏在皮囊下，让人看不明白也猜不透。
顾渊忽然就有些烦躁，这种烦躁来的莫名，几乎让他压抑不住想发火。
最后他从边霁身上起身，几乎是气急败坏逃离了现场。
等他走后，边霁还是躺在沙发上一动未动。
他睁着双眼，望向头顶的霓虹灯，五光十色的彩灯刺疼着他的眼睛，在眼前形成一幅虚幻绚丽的光影。
光影当中，不断闪现一个人的脸……
良久，边霁闭上酸涩的眼，无声笑了笑。
…………
回到在港城租住的房子时，已经是凌晨三点了。
边霁像往常一样，洗澡刷牙，然后换上睡衣躺到了床上。
出租屋是老小区，一室一厅的格局，卧室的床紧挨着墙壁，一扇封着的小窗有月光洒进来，落在干净的床铺上。
边霁平躺在床上望向窗外。
其实已经很累了，但边霁没有一点睡意。他就像个失眠患者一般，黑暗中倔强的睁着双眼。感觉眼眶酸涩了，就闭眼休息一下，好些了，就继续睁着，循环往复。
“……我今晚看见你了。”
过了不知多久，边霁突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明明一眼就能看完的房间内只有他一个人。
说完那句话后，边霁像是打开了某种禁锢一般，一直朝里躺着的身子突然翻了个面，望着床头空无一人的地方。
他双手交叠放在枕头上，脑袋枕在上面，又望着床头的方向笑了笑。
这个笑容很好看，因为是她为数不多，真心发自内心的笑容。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又傻又暴躁，动不动就打人……下脚那么狠，万一那个人被你打坏了怎么办？”
说着，边霁伸出了手，像抚摸爱人一般，温柔的抚摸着床头处的一片虚空。
“下次不要再这样了……”
“想让我给你调酒喝，你就温柔一点说嘛，干嘛动不动就威胁人……”
吐槽完，边霁重新把手交叠压在脑袋下，他垂着眼眸，抿了抿唇。
“今晚看见你……我很开心。”
“但……我又不确定那到底是不是你。”
“医生告诉我，说你是假的，说我病的更严重了……”
边霁身体向内蜷缩着，把眼睛压在胳膊上，声音闷在枕头里。
“可我不能生病的……小小还在医院，我是哥哥，我要照顾她，我必须要健康……”
“我要治疗，我要听医生的话，我不能再跟你说话了，我要当你不存在……”
“可是，可是……”
边霁的声音越来越轻了，隐约沾着湿意。
“今晚的你……是真实的吗？”
“你让我不要躲，是要跟我纠缠不清吗？”
问完这句话后，边霁很久都没有再开口。
直到天色微亮，一直未动的边霁才抬起脑袋，露出不知何时通红的眼睛。
“我怎么又跟你说话了。”
“治疗……”他苦笑，“又一次失败。”
“我真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