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滟握住他抚着自己脸的手，看他迷迷糊糊的模样，忍不住一笑，躺在他身边，轻抚了下他青黑色的眼睑。
“睡吧，睡一觉就好了。”
随着她的手指，裴修年慢慢闭上眼睛，往她身边靠了靠，随后又沉沉睡去。
顾滟看着他沉静的睡脸，疲惫渐渐涌上来，她也缓缓闭上眼睛睡去。
房间里又重归一片安静，码头上的吵闹声偶尔被风吹进来，衬得房间里越发静谧，只有两人轻缓的呼吸声交缠。
太阳一点点升到最高，又一点点往西偏去。
顾滟睫毛轻颤，在一片静谧中慢慢睁开了眼睛，眼前是一张离她极近的睡颜，近得可以感受到他喷在她脸上的鼻息。
他脸上病态的酡红已经消失，唇色也已经不再惨白。
睡梦中，两人的手一直紧紧牵着，顾滟恢复异能，已经将他的伤寒治愈。
他睡得依旧很沉，眼底也还带着一片青色，她一根手指，轻轻抵在他的眼底，他眼底的青色就一点点消失掉。
沉重的疲惫感一点点消失，裴修年也深吸一口气，缓缓转醒。
他感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么舒服了，还未睁开眼睛，就伸着手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发出一声满足的长叹。
身边忽传来一声轻笑，他立刻睁开眼睛，就看到了顾滟带着笑意的脸庞，表情愕然，“滟滟？”他慌忙坐起来，本就睡得有些昏沉的脑袋，这下彻底失去了思考能力。
顾滟随着他坐起来，又被他这迟钝的模样逗笑，“你怎么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她的五官还是之前的模样，但给人的感觉却更加艳丽，原本就清亮的双眸，此时像两口深潭，带着些许冷意，却让人忍不住一看再看，有一种勾魂摄魄的吸引力。
盛满笑意望过来，裴修年呼吸一窒，倒吸了一口凉气。
看他呆住，顾滟脸上的笑意扩大，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睡傻了吗？”
裴修年下意识捉住她的手，手心微凉的触感，让他回过神，立刻把手覆在她的额头上，紧张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没事了。”她嗓音中含着浓浓的笑意，“你自己呢？不记得自己发烧的事情了吗？”
裴修年终于记起这回事，迟疑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我好像也没事了。”
他呆呆的模样让顾滟笑个不停，轻轻推他一把，“起来了，你下午不还要去贡院？”
裴修年这才匆忙起身，整理下凌乱的衣服，见顾滟也要下床，出声阻止，“你的伤还没好，躺着就是，起来干什么？”
“躺得难受。”她不顾阻拦匆匆从床上起来，冲外面叫了一声。
听到她叫人的声音，门外立刻有人应了一声，只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之后，沈掌柜推门走了进来，见顾滟脸色恢复了红润，脸上满是惊喜。
“东家，您醒了！”
顾滟冲他点头，“我没事了，你带公子下去洗漱换衣，饭就摆在我的房间吧。”
“是！”沈掌柜一脸喜色，没有多言就带着裴修年去了别的房间。
等他们再回来的时候，顾滟也已经洗漱过，换了身衣服，桌子上也已经摆好了饭，清淡的四菜一汤，都是适合病人吃的。
顾滟已经坐在了桌边，见两人进来，就冲他们招招手，“快过来吃饭。”
她自己也饿了，等人都坐下，就迫不及待地夹菜吃起来。
裴修年也根本没有顾上吃饭，此时也饥饿难耐，立刻埋头吃饭。
风卷残云一般吃过饭，两人各捧着一杯热茶，靠在软榻上消食。
看她靠在软枕上一脸闲适，裴修年先是一笑，又道：“小心不要碰到伤口。”
“都说没事了。”顾滟看他一眼，“刚刚换衣服的时候，已经让人给我包扎过了。”
裴修年信以为真，也就没有再多言。
等到沈掌柜帮裴修年准备好考篮，裴修年就起身准备去贡院，结果转头就看到顾滟跟他一起站了起来，一副要跟他一起走的模样。
“你要做什么？”
顾滟一脸理所当然，“我回家，我跟你一天没回去，娘和双双一定担心坏了。”顿了顿又道：“顺道送你去贡院。”
“顺道？”裴修年看着她一笑。
顾滟扬眉应了一声，“就是顺道！”然后抢先走到他前面。
裴修年笑着微微摇头，看着她笑容宠溺。
两人正要上马车，一个伙计匆匆跑过来，对顾滟道：“东家，方公子醒了吵着要见你。”
顾滟上车的动作一顿。
他醒的可真是时候！
扶着她的裴休年看她停下来，垂在一旁的手不由握紧，他很怕现在她现在转头让他自己去贡院，而她要回去照顾方玉辰！
顾滟只是惊讶方玉辰吵着要见她这件事，并没有在送裴修年和留下之间犹豫，扭头对伙计道：“你就说我想见他的时候，自然会来见他。刘氏情况还不稳定，别让他们母子见面，把人照看好。”
伙计领命离开，她就扶着裴修年的手，坐进了马车。
看她一脸若无其事，裴修年的脸上笑意更深，为顾滟选择了他而感到高兴。
顾滟没有注意他的神情，而是翻了翻放在一旁的考篮，里面东西都是按照她的吩咐准备的，她没让准备粥米，而是让厨房烙了些薄饼，准备了酱菜和酱肉，自然还有一些新鲜的蔬菜丝。
这些吃食肯定不如她亲自准备的，只能让他将就着吃点。
到贡院门口的时候，天色还很亮，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考生，正排着队往贡院里走。
这次进场不用点名，只需要验明身份，搜身即可，队伍前进的速度很快。
顾滟掀开窗帘看了一眼，要跟着裴修年下车，却被他拦住，“你就别下来走动了，快些回家去。就算伤口不疼了，也要坚持上药，家里不方便就去船上。”
明明是他来考试，却絮絮叨叨地嘱咐起顾滟来，从吃食到休息，说个不停。
顾滟听得无奈，只好推着他的胳膊，催他下车。
等他拎着车下车，她又掀开窗帘，对他道：“你安心考试，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我亲自做些好吃的，等你出来。”
以前只觉得寻常的话，不知道怎么现在说出口，让她的脸颊隐隐有些发烫，看裴修年扭头冲她笑，她就感激放下了窗帘。
“等我回来。”
车帘能隔绝他的视线，却隔绝不了他的声音，顾滟只觉得脸颊更加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