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远侯猛地攥紧手中刚捡起来的酒杯，眸光好似黑色旋涡一般深不见底。
如此刁钻的问题，叫他如何回应？
嫡长子如今有军功在身，加上盛渊给他做主，他早就不是十七年前那个任人宰割的孩童了。
嫡次子是他溺爱长大的，如今又娶了公主，有整个皇室为他撑腰，亦无法撼动。
虽然按照祖制，爵位得由长子继承，但次子做了十多年的世子，就这么废除也绝无可能。
“犬子平安归来，我确实高兴，也多谢诸位同僚对我定远侯府的关怀，今日咱们不谈家事，先陪陛下畅饮，贺苏党尽数清剿，还朝廷政治明朗。”
“……”
‘啪’的一声脆响，盛渊将手中杯盏狠狠掷在了桌案上，他试图起身，胳膊却被身侧的陆廷给攥住了。
“松手。”
陆廷朝他摇了摇头，拔高声音道：“父亲说得对，今日只谈国事不谈家事，咱们别扫了陛下的兴。”
上首靠在龙椅内，倒了杯春风渡，正准备看好戏的帝王听后表示：不扫兴啊，一点都不扫兴！！！
“陆廷此次大破敌军，手刃了兵部尚书，当居首功，朕改日再行封赏！来，诸卿与朕同饮一杯。”
殿内响起震耳欲聋的三呼万岁声。
定远侯府。
主院内堂屋内，云氏正在窗前来回踱步，面上满是焦躁之色。
“他回来了，他真的回来了，怎么办？咱们该怎么办？”
坐在榻上品茶的永成公主被她念叨得头昏脑涨的，猛地将茶杯往桌上一搁，发出咚的脆响。
云氏如同惊弓之鸟般猛颤了一下，捂着心口嗔道：“殿下这是作甚？吓死我了。”
“本宫还想问你作甚。”永成冷幽幽的开口，“咱们行得正坐得端，他回来就回来，难道咱们还怕了他不成？”
上回太后让她回侯府问问定远侯夫妇当年都干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她问了，夫妇俩也向她保证盛氏是自己病故的，陆廷是意外被烧死的。
既然这样，那他们还怕什么？
有整个皇室给陆羽撑腰，她就不信那陆廷能从她的驸马手中夺走世子之位。
云氏在王嬷嬷的示意下缓缓收敛了脸上的焦急与不安，笑着坐到永成对面。
“殿下说得对，我们问心无愧，他陆廷能耐再大，也夺不走驸马的继承权。”
永成重新端起茶盏，淡声开口，“我已经写信给我母妃，她会为我们做主的，等陆廷回到陆家，咱们尽可能的礼待他，别叫人抓到把柄即可。”
云氏连连应‘是’，“我明日去趟宫里拜见淑太妃，也请她帮……”
不等她说完，永成直接摆手打断了她，“求那老妇做什么？她以前就比我母妃低一个位份，如今亦是，若我母妃都解决不了，就凭她？呵……”
云氏知道这蠢丫头对云卿积怨在心，不肯向她们姑侄低头，可她不一样，比起嘉贵太妃，她更想仰仗长姐与侄女。
当然，她不会傻到与这蠢货区分利弊，有些事情，自己悄悄去做就行。
“殿下，夫人，侯爷与世子回府了。”
云氏急忙起身相迎，永成却依旧坐在榻上，面露讥讽之色。
她打从心眼里瞧不起她这婆母，一个勾引有妇之夫的庶女，要不是辈分在那摆着，她都懒得理她。
云氏迎面撞上绕过回廊往这边走来的父子俩，急忙问：“廷儿呢？他有没有跟你们一块回来？”
说着，她踮起脚尖往两人身后望去，好一副慈母做派。
定远侯没理她，冷着脸朝屋内走去。
陆羽撇撇嘴，开口道：“父亲邀大哥回府，被大哥给拒了，而且当着许多官员的面拒的。”
“……”
云氏微微眯眼，难道那小子没打算回来争世子之位，是她想多了？
…
盛家在京城有祖宅，陆廷虽然没去定远侯府，但跟盛渊回了盛家祖宅。
书房内，盛大将军看着满脸颓废的外甥，挑眉问：“回京数日，半点儿进展都没有？”
陆廷懒懒地靠在圈椅内，完全不想与他说话。
要是有进展，他会来盛家陪他这老男人？
盛渊凑到外甥跟前，挑眉道：“明日小公主不是在昭园办宴会么？中途应该会去狩猎，制造点意外，你去英雄救美。”
“我试试。”陆廷有点破罐子破摔，“我明天就去试试。”
盛渊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开口，“女人嘛，只要心里爱着你，总有办法哄回来的，不急。”
“……”
陆廷合上眼，连开口的兴致都没有了。
盛渊缓缓收敛脸上的玩笑，踱步走到窗前，静静地注视着窗外黑沉的夜。
片刻后，他敛眸道：“云氏当年指使心腹小厮杀害你，后来欲灭口，被那人给逃脱了，我查了多年，总算查到了他的行踪，你再等等，很快就会有结果。”
“嗯。”陆廷闭着眼应道，“定远侯府那家子人不足为惧，眼下最重要的是殿下那，您帮我想想法子。”
“……”
第二日，永乐在昭园举办宴会，广邀盛京的功勋子弟与世家贵女。
乌图将那晚的事情压下，还跟以前一样陪在永乐身边，少男少女珠联璧合，所过之处皆是称赞。
无需永乐嘱咐，大家都自觉的改了口，一句又一句‘驸马’喊得乌图都不好意思了。
他是前天晚上得知冥起与永乐之间的关系的，昨日一整天都没见到冥起，有些话想问都问不了。
“发什么愣呢？”永乐见他走神，不着痕迹的捅了捅他的胳膊。
乌图收敛心绪，笑道：“在想等会打马球与谁组队，要不殿下也一块参与？”
原以为她不会答应，毕竟是皇室嫡女，哪能跟一群臣子臣女疯玩儿？
结果……
“好。”永乐笑眯眯的看着他，“今日你提的要求，我全都满足。”
乌图看着她唇角的笑容，神色又开始恍惚。
他……是不是喜欢上公主殿下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他又急忙掐灭了。
“多谢殿下，我今日很高兴，南萧之行，是我生命里最快乐的时光。”
永乐握住他的手腕，笑道：“那你以后常陪我回南萧省亲。”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