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知年擦了额头的冷汗，期期艾艾地望着镜头。
“姜小姐，您刚刚让我撒糯米，应该把郭爷爷暂时请走了吧？”
姜且点点头，“就像网友们说的那样，红包的确是个诱饵。老爷子一辈子在村里辛苦劳作，妻子死后也没有再娶，心里遗憾太多，无法安心离开。”
【欧耶，我猜对了！！！！】
【可这种事不应该找自己亲人去做吗？干嘛找个不相干的外人】
【肯定是亲人不愿意呗】
“答对了。”姜其道，“替鬼魂做事，必然会一定程度上消耗自己的阳气，运气也会受到影响。”
柳知年听得脸都白了。
“难怪最近总是倒霉。”
被小人背刺不说，之前上手很快的项目，最近阻碍重重。
还丢了一次手机和钱包。
“这次的事情是你咎由自取，一开始就不该动贪念，但也不能全怪你。”
“你第一次看到的红包，是郭家人特意放在那里的。郭爷爷看出了你的犹豫，才故意把红包扔到你回家路上。”
柳知年克制住了贪欲，没有偷走红包。
谁承想，红包会自己找上门。
“这样。”姜且说，“你现在去买纸钱，找个十字路口一边烧一边说自己没能力帮他做那些事，让他去找自己儿子。”
柳知年心里打鼓，生怕姜且会挂断，“那连线……”
“你用手机登录，重连一个。”
“谢谢姜小姐，谢谢姜小姐。”柳知年险些感动哭。
姜且连线时总是很严肃，说话语气不疾不徐，常常让人听不出情绪。
但她又总是用最平静无波的语气安抚网友。
让人敬重的同时，心里又生出难以言喻的熨帖和踏实。
“快去吧。”
姜且说完便挂了。
不到半分钟，柳知年的连线请求弹出来。
他随意套了件衣服，刚到下一层的缓台，就看到有道人影，悄无声息的站在那里。
柳知年僵直在原地。
用气音说：“姜小姐，他好像在等我。”
十一国庆节，柳知年回老家时见过郭爷爷。
老人年纪大了，后背微微佝偻着。
因为畏寒，头上总是裹着一层布。
【哥们儿，转下镜头让我也瞧瞧呗】
【加一，我还没见过鬼呢】
【不干净的东西少看为妙，反正我不想看，你千万别转镜头】
柳知年没那个胆子。
姜且却开口说：“柳先生，你让我和他说两句。”
柳知年打了个哆嗦。
硬着头皮继续下楼，停到两楼之间的休息平台上。
明明他与影子已经离得很近了，看到的依旧是模糊的一团。
“郭爷爷。”
姜且的声音在漆黑的楼道中响起。
那团影子的脑袋，朝柳知年的方向偏了偏。
那一瞬间，柳知年闻到到一股奇怪的腐烂气息。
他的心脏缩成一团，别开脸，竭力忍住逃跑的冲动。
姜且：“薅羊毛不能逮着一个人薅，万一薅出了意外，你要承担加倍的罪孽。何况柳知年不是你的血亲，对你没有奉养义务。”
“他……收了我的钱……”
郭爷爷说话间，身体朝柳知年的方向倾斜。
几乎要靠到他身上。
柳知年拼命往旁边躲闪，嘴里小声念着：“别过来别过来别过来……”
“他收了你的钱不假，但也全花在了你身上。”姜且问柳知年，“我说得对吗。”
“对对对，我，郭爷爷，我可没花您的钱，我每次带您出门都是AA。”
【吃鸡开两台电脑？】
【吃饭点两份饭菜？】
【去相亲角坐车的车费也要A？】
【这次的连线真抽象……】
【哥们儿我真的心疼你，半毛钱没捞到，还倒赔钱】
柳知年心里的苦终于被大家看见了，激动得两眼通红。
姜且：“郭爷爷，他这大半个月带您吃喝玩乐贴了不少钱。”
“毕业存的那点钱都搭进去了，月底再扣掉助学贷款只能去喝西北风。”
帮柳知年卖完惨，她观察片刻，品出点对方的态度。
“我让柳知年多买点纸钱孝敬您，您拿了钱就离开吧。如果还没在阳间潇洒够，就去找您的大儿子。您大孙子马上就十八岁了，您不想去看看？”
下一秒，那团影子动了。
极不明显的点了下头。
柳知年震惊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过神来。
对已经往下走的影子鞠了一躬：“谢谢郭爷爷。”
【oK，谈判成功】
【看来还是可以和鬼讲道理的】
【学到一招：撞到怨鬼不要怕，沟通烧纸试一遍，不行再找大师算】
【十字路口烧纸得画个圈吧，小心被其他鬼领走】
网友谈论间，柳知年已经到了金纸店。
就在家附近不远。
老板早就休息了，被吵醒后一脸不耐，却在听到说要买纸钱后脸色微变。
“小兄弟是遇到事了吧。”
否则谁会大半夜来买纸钱。
老板按柳知年的需求装好东西，特意叮嘱他动作快点。
夜越深，阴气越重。
也越危险。
柳知年攥着黑色塑料袋，一路狂奔。
刚要在第一个十字路口停下，就听见姜且说：“去下一个，这里刚死过人。”
好奇心几乎是人类本能。
柳知年也逃不掉，下意识朝那个方向多看了两眼。
发现十字路口正中间，赫然躺着一个人。
姜且的声音幽幽的，“要不你走近看看？”
柳知年一愣，总算是听出了姜且的潜台词，连声说：“不了不了。”
他刚跑过，地上的人就缓慢爬了起来。
他浑身的骨头被根根折断似的，每一个动作都有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怪异感。
而且会在走过的地方，留下两个血色脚印。
柳知年停在第二个十字路口。
这一段路的汽车比上段多多了。
除了他，还有另外一个人，也蹲在路边烧纸。
柳知年在接近两路交叉点的地方停下。
一边烧，一边对郭爷爷说好话。
“您以前就是个和善人，拿了钱就走吧，我实在是养不起您了……”
烧掉的纸钱，落到郭爷爷身上时化作一串串铜钱。
他掂了掂那重量，心满意足的揣进怀里。
走到半路突然想起什么，郭爷爷又倒回来。
贴着柳知年的耳朵说：“小年啊，等郭爷爷瘾犯了，你再带我去吃鸡。”
柳知年：“……”
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