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看着他，眼中满是怜悯，轻轻叹了口气：“我真的已经尽力了。你的腿骨碎得太厉害，又耽搁了这么久，就算是华佗再世，也回天乏术了。”
曹书清的手无力地垂下，他的眼神变得空洞无神。
又住了几日，到了院试放榜的日子。
经过这段时间的休养，他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腿无法恢复，虽成了瘸子，但他勉强能拄棍走路了。
曹书清没有去看榜。
这次虽没有遇到什么倒霉事，整个过程也很顺利，但是多次的不中，早已磨平了他心中的期待。
再说，他现在伤成这样，还能期待什么呢？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他隐约听到有人在谈论这次院试的案首。
“听说这次的案首年纪轻轻，真是年少有为！”
“是啊，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公子，真是光宗耀祖！”
那些话语飘进他的耳朵，却只让他微微苦笑。才华？他也曾自负有几分才华，可那又如何？在这残酷的命运面前，才华就像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这时，门被猛地推开，医馆的伙计满脸兴奋地跑进来，“曹公子，你中了！你中了，你是案首啊！”
曹书清愣了一下，仿佛没有听懂。
“高兴傻了？”这个伙计一直照顾着他的伤，比较熟了。
他拿出一截纸头：“你看，这是我抄的前十名。你就是案首，排在第一。”
曹书清接过，看着上面自己的名字，嘴唇开始剧烈地颤抖，喉咙里发出一阵似哭似笑的声音。
他猛地抓起身边的枕头，用力地朝着墙壁砸去，“哈哈哈哈……我中了案首又如何？现在还有什么用？有什么用？”
他一边砸东西一边笑，那笑声如夜枭般凄厉，在这狭小的房间里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他的眼中闪烁着愤怒的火焰，泪水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在他脸上肆意流淌：“我努力了这么久，为了科举，我放弃了一切，可如今……”
他的笑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如野兽般的咆哮，“就因为那个人，我的腿废了，我的人生毁了！”
那伙计吓了一大跳，他本是一片好心来报喜，没想到曹书清竟然会发疯。
曹书清双手抱头，身体蜷缩成一团，像是一只受伤的刺猬。
“我不甘心啊！”
他又开始狂笑起来，挣扎着起身，拄着拐杖在房间里疯狂地踱步，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如同急促的鼓点，敲打着这令人绝望的氛围。
那伙计脸色都变了，顺着墙角溜了出去，到了门口，啐了一口：“呸，疯子！”
案首虽然难得，但也不过是院试案首罢了。
虽是有了秀才身份，但那有什么用？
接下来的日子里，曹书清仿佛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他不吃不喝，只是静静地躺在床上，眼神呆滞地望着窗外。
窗外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却无法温暖他那颗冰冷绝望的心。
老和尚给的银子，治伤花用，已经所剩无几了。
他望着医馆破旧的屋顶，脑海中不断浮现出自己上辈子的荣华富贵。
他呼风唤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他先是联合岳父，迅速站稳脚跟，而后青云直上，步步高升，再之后是扳倒岳父，掌握了大部分的权力，几乎可以只手遮天。
那些不服他的，被他或陷害，或残杀；朝中半数的臣子，都是他面前的狗！
可如今，他却成了这副模样，被一个落魄郡王的爪牙打成残废。命运的落差如同一把利刃，狠狠地刺痛他的心。曹书清嘴角泛起一丝苦笑，那笑容中满是自嘲与悲凉。
“上辈子我能掌控他人命运，如今却被命运如此捉弄。” 他低声呢喃，声音在这寂静的医馆中回荡，透着无尽的沧桑。
曾经的荣华富贵、权势滔天，就像一场绚烂却虚幻的梦，如今梦醒，只剩下残酷的现实。
他想起那些被他陷害残杀的人，他们临死前的恐惧与绝望，此刻竟如同自己的写照。“难道这是报应？” 曹书清心中闪过一丝念头，但很快被愤怒所取代。
“不，不是报应，我还没输！”
就这样被打倒，不可能！即使没有了双腿，他还有头脑。
他知道未来发生的事。
他就算不能明面上走科举，但他仍能荣华富贵。他可以做幕僚，他一样可以主宰朝堂，呼风唤雨！
皇帝再过七年，就会死，那时登基的是韩郡王，也是个草包，还不信任他。
这次，他就去找淮郡王。
在他的辅佐下，必能让其登上帝位。
曹书清眼里顿时迸发出亮光来。
他要赶紧养好伤，未来大有可为。
他心中急切，一刻也不想多待。
手中只剩下五两银子，他要尽快赶去京城。
离开医馆，街头人来人往，嘈杂喧嚣，但曹书清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他要去车马行，赶紧雇辆马车。
突然，前方围聚的人群吸引了他的注意，一阵喧闹声中，他隐约听到 “告示”“京城” 等字眼。
他费力地挤过人群，目光落在那张贴在墙上的告示上，逐字逐句地看去，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一般砸在他的心上。
曹书清心中的震惊和不可置信瞬间涌上脸庞，他瞪大了眼睛，嘴唇微微颤抖。他的脑海中一片混乱，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颠覆。
改元永平？大赦天下？
京城已经换了天，换了皇帝？
他听到了百姓的欢呼，看到每个人奔走相告，脸上都是喜悦。
减赋三年，大赦天下！
“怎么会…… 怎么会这样……” 他喃喃自语，身体微微摇晃，若不是拄着拐杖，恐怕早已瘫倒在地。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曾经在心中谋划无数次的复仇之路和权力之途，此刻在这张告示面前变得模糊不清。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周围的人群渐渐散去。
他混乱的脑子想了许久，突然灵光一动。
这个新皇帝，会是谁？不论是谁，以他的能力，难道不能有一条出路吗？
只要到了京城，就有希望。
他正想着，一抬头，眼前却出现了一个人。
他的眼瞳猛地一缩，整个人都向后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