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姝检查了遍卧室的床铺，又熟悉了下屋内的门窗，将前后两道门全部落锁完毕，开始专心致志倒时差。
只是她没想到她睡觉的时间里，大洋彼岸季清泠在和儿子吃饭的过程中，忽的停顿了几秒。
“嗯？”
郁拾华眯了眯眼。
是不远处有一桌，孕妇因为闻着咖啡味儿不对，恶心地上吐下泻，一桌子的人都忙坏了。
“没什么，就是想起我怀你时，对咖啡味儿格外喜欢。”季清泠不动声色地喝了口花茶。
不过她满脑子转着喻姝那日的神情模样，也是对咖啡味儿说不上来的难受，对平日爱吃的甜品视而不见……
是恶心吗？
这个猜想一出，季清泠也被自己唬了一跳。
郁拾华则皱眉看着和平日不大一样的母亲，虽然只是非常细微的一惊一乍，但他知道亲妈的心性，内里怕是已经掀起风浪了。
他顺着季清泠方才出神的角度看去，那家丈夫还在小心伺候着媳妇的伙食，毕恭毕敬的姿态。
孕妇？
郁拾华显然想到了。
他脑子直接空白了一瞬。
猛地站起身来，突如其来的力道震得满桌子的碗碟菜肴发出有些刺耳的碰撞声。
“你怎么了？”
季清泠还没平复完自己的揣测，又看儿子一反常态。
显然，郁拾华回想了昨日下午，喻姝那忍着的难受……
这是很反常的，他吻惯了喻姝，知道那点程度她完全受得了。
“妈，你是在哪里见的喻姝。”母子两人俱是聪明人，满心满眼都是喻姝的郁拾华一下子猜到了可能。
季清泠无奈吐露实情：“咖啡厅。”
这就和那桌孕妇的情况对上了，郁拾华听着动静，似乎就是嫌咖啡和咖喱的味儿。
“她很恶心？”
郁拾华重新坐了下来，又看了眼西雅图那边的时间。
她估计在倒时差。
“是的。”季清泠这会儿仔细将喻姝那日的举动逐帧在脑海中回放，居然硬是看出了蛛丝马迹。
先入为主的眼光去看一件事，那么即便是正常的，也会有种隐隐约约的猜测。
“她……”
郁拾华十分痛心。
“不告诉你，是怕你失控。”季清泠想通了关节，轻轻吹着茶面。
郁拾华没说话。
喻姝很了解她，如果说到此为止他都能忍受的话，那么孩子的到来确实会是一剂非同凡响的催化剂。
是个男人都忍不了。
尤其喻姝已经为他流产过一次。
“等过一两个小时，打个电话问问。”季清泠同样确认了下漂亮国的时间，给了个可有可无的建议。
好在。
喻姝脑子很清楚，她顺利地倒过了时差，然后接到了来自大洋彼岸的某人电话。
她拿着两周前的b超，眼神十分飘忽。
“你在看什么？”
郁拾华问了句。
她也就乖巧地把b超单子给他看，一边举着一边解释：“我想着安稳下来就告诉你。”
顺便在漂亮国好好养胎。
国内指不定要出什么幺蛾子。
郁拾华生平第一次瞪大眼睛紧紧盯着屏幕，十分困难地从单子上看到了胎儿的文字描述。
以及一张糊得啥都看不出来的影像。
“你……”
他有些说不出来话。
“也挺好的。我在这边养胎生孩子，不会有什么闲言碎语，你能够专心处理公司的事。”
喻姝努力打着圆场，生怕他的反应不尽如人意。
她当然对郁拾华有信心，可他俩那自始至终不够确定的关系到底给不了她太多自信。
他不要这孩子咋说呢？
“我知道。”
哪怕此时此刻想飞到西雅图见一见她，郁拾华也必须竭尽全力按捺下这种人之常情的想法。
他一辈子哪有如此憋屈过？
他从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你不反感当父亲吗？”喻姝斟酌许久，问出了一个比较和缓不那么尖锐的疑问句。
郁拾华凝视着她轮廓分明的下颚线，良久才道：“我反感什么，辛苦的人是你。”
刚怀上，人就瘦了一圈。
“我这边，你看。”喻姝展示了下窗外的太阳，和绿草如茵的景象，她花着他的钱，过着岁月静好的日子。
辛苦什么呢？
怀孕固然辛苦，但世上比怀孕辛苦的事情多多了。
“在这边，我也不用担惊受怕。哪天又有警察请我一个大肚子的孕妇去喝茶。”
喻姝故作轻松地玩笑。
明明对话的氛围那么沉重，但郁拾华配合着笑了，他轻描淡写翻看了桌面上自己的行程。
满满当当。
去一次西雅图……
哪怕只看她一个小时，也至少需要三十个小时。
“别看了。你的日程，我都可以想象。”喻姝随意描述了下他魔鬼般的日常安排。
郁拾华被戳破心思，随即关心起她的住处，目光随着屏幕的移动一一确认，又说想给她找保镖助理。
之后是产检。
这通横跨太平洋的电话，两人足足打了半个多小时，令门外一直想汇报的赵涵进退两难。
等到喻姝在西雅图的第一次产检之日，她打开插销，推开屋门，一个中等身材的女人等着她。
“好巧。”
森琪微微一笑，展开八颗白牙。
喻姝失笑片刻，不得不感慨某人的用心良苦，她这时依旧看不出什么变化，小腹还基本平坦。
“恭喜了。”
她显然知道喻姝的情况，开口就很喜庆。
“嗯。”
喻姝略有羞赧地笑。
她知道郁拾华肯定会来看她，所以她估算出了相对合适的时间点，即星期五下班的五六点上飞机。
每一个星期五，她都怀揣着无法言说的心情期待着隐隐的可能。
而比起失望，她反而高兴于这样的心情。
人活着，有一点盼头，强过行尸走肉的忙碌和没有意义的努力。
“我……”一次视频通话里，郁拾华有心想透露自己的安排，但一想到上一回的变故，自觉咽下了话。
还是给个惊喜。
说出口的话如果不能兑现，那么不如从一开始就藏于心底。
“我在这里很好。”
“我知道，但我想来亲眼看看你，而不是远隔大洋隔着屏幕。”郁拾华语气里饱含深情，凭谁听了都会一时迷糊。
但喻姝维持了镇静，她笑得恬静：“嗯，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