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远清怒目而视：“黎老三，你反了天了，敢这么说话。这是部队大院来收我们芒果的郁顾问，是我们大队的恩人。你要是伤了恩人一根汗毛，小心老子扒了你的皮。”
黎老三一听是来收芒果的，立刻变了一副嘴脸，“原来是来收芒果的。郁同志，我错了，我这就把棍子放下。”
郁瑶见他放下棍子，没说什么，目光依旧警惕。
黎老三眼珠子转了转，“郁同志，你们今天收了芒果，是不是就该结账了？”
有了钱，他又能去赌两把，这次肯定能赢。
黎远清闻言一脚踹向他屁股，“你一撅屁股老子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少打这笔钱的主意。就算结账也是首先还了饥荒，再按人头分。”
黎老三一听会分钱，看郁瑶的眼神就和看财神爷一样，捂着屁股讨好地笑，“有钱分就好。”
黎老三前后态度的变化，郁瑶清楚的看在眼里。
她突然意识到，对付这种人，不能用常规手段。
今天黎老三因为钱家暴黎小红和她娘，也因为钱愿意停手，比起法律的威慑，也许金钱才是威慑这些人最佳的手段。
她可以阻止黎老三这样的人一时，阻止不了一世。
究其原因还是女同志的地位太低了，这种地位低不是光靠口号能提高的，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想到这里，郁瑶心里有了一个决定。
不过当前最重要的，还是先把黎小红母女先送到赤脚医生那检查。
黎远清在前面带路，郁瑶和黎小红扶着黎小红的娘在后面。
到了赤脚医生的家里，赤脚医生检查完，说没什么大碍，给了跌打损伤的药酒，让黎小红和她阿娘涂抹伤口。
至于打人的黎老三，把家里的钱拿了，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连人影都没看到。
黎远清担心这件事影响郁瑶对他们大队的印象，来找郁瑶解释。
“这次的事确实是我们工作没做到位，让你看笑话了。你放心，我们以后加强注意。你知道的，黎老三是黎老三，我们大队其他人还是很好的，你买我们的芒果绝对不会吃亏的……”
黎远清话里话外只有对后面合作的担忧，没有一丝对黎小红母女遭遇的同情，也许在他心里也认为男人打老婆天经地义，没有错。
还会觉得她太小题大做了。
郁瑶也知道，因为时代局限，男人打老婆，父母吸血女儿的事屡见不鲜，光靠她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可能解决的。
大队里像黎老三这样的男人绝对不止一个，不仅清水湾是这样，其他生产队，甚至连部队家属院也有。
但是，郁瑶做不到袖手旁观，也做不到就这么算了。
既然今天她遇到了，就想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为大队里和黎小红母女共同遭遇的女同志做些什么。
所以她耐心听完了黎远清的话，并且告诉他不会因为这件事对清水湾大队有偏见。
“黎队长，之前我们承诺会将芒果干的前期准备工作外包给你们大队的人做。这点仍然作数，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黎远清顿了顿，“什么要求？”
“食品加工步骤繁琐细致，我们需要有一定耐心和细心的人来做。我希望你们可以优先安排你们大队的女同志或者有一定动手能力但身体不便的同志来做这项工作。”
郁瑶的意思很清楚，就是说这些活只能是他们大队的女同志和弱势群体来做，人高马大好手好脚的男同志就不要来抢工分了。
黎远清想了想，就同意了。
毕竟他还希望能和副业组长久合作。
而且郁瑶说得也没错，女同志来做这些确实比男同志更有优势。
郁瑶见他同意了，继续道：“毕竟我们是做食品加工的，芒果干是要入口的， 如果来制作的人身上有什么淤青伤口之类的，可能会携带细菌，导致芒果干出现问题。所以请大队长务必注意，保证来制作芒果干的人不要出现伤口淤青之类的。”
黎远清既然答应了，自然不会再这些地方掉链子，当即道：“郁同志放心，马上我就通知大队的成员来大队办开会，把这个事情说清楚。”
“那就辛苦大队长了。下午我们就可以着手教大家了。”
现在刚开始合作，双方都需要建立信任，所以收购芒果和外包制作环节都是当天现结。
这些女同志来清洗、削皮，切片等都是按重量计算手工费，到了晚上郁瑶把手工费结算给大队，由大队长按照工分情况，一部分留在大队做备用金，剩下一部分分给女同志。
希望这些女同志的家人看在钱的份上，能对她们好一点。
这个方法虽然治标不治本，但多少也能让这些被丈夫家暴被父母压迫的女同志们赚到实实在在的钱。
钱是人的胆气，一个女同志能靠自己的双手赚到钱，就是她最大的底气。
有了底气，也就有了希望和保护自己的武器。
第一天，郁瑶只要求清水湾大队采摘一万斤芒果就够了，有副业组的人跟着，他们挑的也都是又大又香甜的芒果。
下午男同志继续去摘芒果，女同志和能够干活的孩子们、包括大队里无子无女的瘸腿老人都来大队办学习。
郁瑶给她们讲注意事项，教她们怎么做出合格的芒果片，之后挑了几个人现场指点。
步骤其实不难，难的是要细心耐心。
一直到下午太阳落山，大队收工的铜锣响起，郁瑶才宣布今天到此结束。
孙雨带着人清点芒果片的数量，苏梅花让人把清点过的芒果干搬到卡车上，装满一车就运回大院，交给丹姐她们泡糖水。
等到明天早上芒果片吸收足够的糖分后，就可以晾晒了。
清水湾大队一共六个生产队，平均下来每个生产队有三十多户人，有五百多个口人。
能拿满工分的壮劳动力有一百多人，其他的都是拿不了满工分的，像黎小红这样的半大的孩子干活只能算五个工分。
往常下地干活，能拿满工分的女同志非常少，整个大队才几个，主要是天生体力的差距。
这次来帮副业组挑选、清洗、削皮和切片的，都是女同志擅长的，第一天下来，能拿满工分的女同志一下子多了十几个。
等到后期熟悉后，能拿满工分的女同志数量最少也能翻一番。
郁瑶在就让人准备好了钱，清点完芒果的重点，便开始结算。
她先把钱给黎远清，再由黎远清扣掉还饥荒的部分，剩下的按每个人的工分数分给大家。
因为是第一次，所以郁瑶特地让黎远清现场发钱。等以后双方建立信任后，就不每天结算，而是等芒果采收完毕再来结算了。
这样，郁瑶他们的压力也小点，还能节省不少麻烦。
黎小红和曾巧娘拿到钱后，眼里都是激动。
在场的人很多都和她们一样，激动不已。
对这个年代的大多数农村女性来说，一年到头除了地里干活赚工分，只有年末统计的时候能见到钱。
有的效益不好的大队，甚至好几年都欠饥荒，根本没有钱分给大家。
清水湾大队就是这样。
家里的男同志偶尔出去打短工，还能赚到钱，对在家操持家里的女同志来说，好几年都可能赚不到钱。
所以收到大队长发的钱时，大家才这么激动。
“我也能赚钱了。”
虽然钱不多，五六毛，但是对女同志意义却不一样，感觉腰杆都更直了，甚至有女同志拿着钱喜极而泣。
郁瑶还有工作，把钱发了后，和黎小红母女道别后，坐上了回大院的卡车。
到了大院的时候，丹姐他们正在紧锣密鼓地泡芒果片，其他人都上去帮忙。
郁瑶因为怀孕的原因，没法上手，就站在一旁帮忙。
副业组的大动静吸引了家属院人的围观，消息传到了汪秀和秦腊梅耳中。
汪秀得知后，对秦腊梅道：“表姐，我想去报名副业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