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状告你们金吾卫，你们却说他假的。”
人群中，有人小声地嘀咕了一句，“方才的箭矢也不是假的，想必是他说出真相才遇到刺杀。”
裘仞上前，将手中的案宗交给方才低声说话的那人，眼睛却是盯着这人，似乎是打算把这人的模样记下，“顾时在位三年，而这案宗便是记录他这三年贪污的证据。贪污多少，苦主是谁，皆有记录。”
“上至高官，下至商户百姓。”裘仞推了一把身边的少年刘江，“刘江，你一直在顾时身侧，应当是见过不少吧？”
十七岁的少年微微颔首，瞧了一眼在旁蒙着面纱的沈乔，“是，前段时间，他还向益正堂的沈姑娘勒索了一笔巨款。”
“那，碧水街的乞儿又是怎么回事？”有位小姑娘这般问起，而她身边的好友轻轻拽了拽她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确实，这些年来，东锦城内这种断手断脚、舌头被拔了的乞儿越发增多。
趁着他们传阅，裘仞转过头，盯着这位与他女儿差不多大小的小姑娘说道：“关于碧水街的乞儿之事，正巧是我们金吾卫这几日在调查的案子。碧水街上，这几年乞儿愈发增多，我们也是好奇，这些乞儿是从哪里来的。调查许久，才发现与珠女桥以北有关。只不过……”
裘仞嘶了一声，绕着顾时走了一圈，“只不过，顾时说是与金吾卫有关，我也不知他是如何得出的结论。但诸位放心，只要有我裘仞在，一定会将此事调查清楚！”
金吾卫顾时在宫门前喊冤，无人在意。
金吾卫裘仞简单的将他带回了金吾卫诏狱。
在场的百姓们也只敢在私下议论。
只不过当他们第二日看到昨日提出质疑的两位围观的百姓尸体被抛入东海，此事便也成了不了了之的闲谈了。
……
这个楚国，就像是从内往外腐烂的苹果。
内在早已不堪，外表却光鲜红润。
公正早已不在，世道早已崩坏。
……
这件事，很怪。
姜楠身后跟着谢弋，走在东锦城的街上。
她想起之前李丘澜说的一句话：如果董繁能挨过审讯，他们之后的安排，或许能救下他。
难不成他们的后子便是金吾卫以权谋私和碧水街采生折割？
那，他们的计划是不是泄露了？
又让对方抢先了一步？
究竟是有几番势力在对弈？
怪不得前天商归说可能没办法来了，想必是他提前察觉身边有些不对劲唯有选择与姜楠暂时不见。
但这件事的怪还有一件，则是昨日顾宜与小悠来找她，这步有什么意义呢？
“小弋，你知道现在顾宜在哪呢？”姜楠小声地问起。
“她失踪了。”谢弋小声地回答。
四个字，听得姜楠不由得立在原地。
有一个可怕的猜想慢慢地出现……
依旧是测试？
用小悠来测试她是怎么选择的？
她抬起步子，魂不守舍地走在四周喧闹的街上。
“唔…”姜楠一时不察，踩到了一颗石子上面，差点崴了脚。
她半躬着身，抚着脚踝。
阿飞又一次驱马而来，他拉住缰绳，将马车停在了姜楠的身侧。
马车里，李丘澜探出头，关心地问起：“沈姑娘，你的脚又怎么了？要不再带你一程？”
姜楠忽然想起，自己之前就是上了李丘澜的马车，马车外的阿飞没一会儿离开。
她张了张口，随着车帘飘摇而起，见到发丝欲渐灰白的商归闭眸正坐，当即咬了一下唇，“李丘澜，你是不是有病啊，我说了不嫁，你干嘛总是缠着我？”
李丘澜微微一愣，随之明白了什么，嬉笑着回答道：“我还以为你这几日对我有点好脸色，是喜欢我了呢，没想到，你还是这般看我厌烦？”
“那是自然，我看到你烦死了。若不是有林当家的在，之前我也不会上你马车。可是你怎么回事啊，总是骚扰我！！”
“你我是未婚夫妻，我哪是在骚扰你，我是在追求你。”
“你想都别想，我这辈子是不会嫁给你的！！”
说罢，姜楠抬手支在身侧的谢弋肩上，一瘸一拐的离开。
李丘澜坐回到马车里，注视对面的商归，“溯洄，她应该猜到了。”
“你前天让你的剑侍阿飞，是把消息传给谁的？又是让谁来处理的？”商归缓缓睁开眸子，透过飘荡而起的车帘，恋恋不舍地看着姜楠离去的背影。
“让他去找高夫人要人，去往漠北董氏兄弟的故乡。”
“他们中间？”
“阿飞不会，而夫人自然也可信，向她要的人也是曾经欢都打手，应该也不会。”
“他们的行动？”
“欢都打手，最擅长的便是潜伏和暗杀，他们的行动不会有问题的。”李丘澜回答。
“出城的手续和边境的文牒？还有一路上的关隘和出城的守城士兵？”
面对商归的追问，李丘澜继续回答道：
“这些不会有问题。而且立桑城有一条暗道，可以通往漠北，这是沈一正多年前给我安排的一条后路，他说若东锦城无法再待下去又有人追杀，马上去立桑的上轩茶肆。那里明面上是茶肆，给人以为的暗地里又是楚国各大杀手接活的地点，实则，里面的人都是他一位又一位收服的，一心为楚国的侠士，也是后手。他们会在到时候守护我的平安，而那儿有一条暗道可以通往城外，逃到黄沙漫天的漠北。”
商归垂眸，他思索了片刻，“唯一的可能，还是高夫人。”
“她绝对不会！你不知道她与沈氏之间的仇恨有多深。”
“她不会，那她身边的人呢？”
……
姜楠一夜没睡，一回家沐浴之后便揉了揉脚踝，去床上小睡片刻。
这一睡，睡到了傍晚。
还是以念敲门将她唤醒，原是谢弋也在睡觉，只有他来代劳。
姜楠揉了揉眼睛，戴起面纱走出房门，院子里，双眸碧蓝的林潇已然在此久等了。
沈康见到长得如此漂亮的小孩子，即使他在当家的身边见过几次，还是会忍不住地再多看几眼。
“何事？”
林潇双手作揖，“当家的有请。”
姜楠慢慢地垂眸，看着才到她肩膀的小男孩，神色有些疑惑。
而林潇则是面无表情地缓缓起身，转过身，在前方带路。
无奈，姜楠只能跟着。
以念同样是跟在姜楠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