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娘子素来是刀子嘴豆腐心，如今将自个置身这漩涡之中将你摘出去，护佑之心，当真是让人感动。”
任店，某院落内
看着面色越发沉重的柳程，李师师也是笑容越发大，将手边的蜜饯果子往柳程跟前挪了挪，眼见着丝毫都未有动作的柳程也是眉头挑起，“这世道终究还是男子比女子有用，孙娘子这般，却也是有私心，万一那金国蛮子又找上门来，有你领着一众老弱妇孺，总比我等独自逃命强！”“阿姐！”
“流云，你知晓我不是玩笑。”
李师师正了面色，方才有的嬉笑竟是瞬间全是忧伤，美人眼眸含泪，便是脂粉未施，也轻易就能让人觉得怜爱。想起前番那康王府遭袭，他和一众人去帮忙，却只听得那下作之人嬉笑谩骂和康王府中一应模样，柳程的面上也不免多苦笑。世人都是爱重色相，便是一贯自认冷静如他，也是少不得有瞬间沉沦。也无怪前番阿姐要对自己下这般重的狠手，身逢乱世的绝色美人，想要活下去，终究艰难。“姑娘好意，柳程心领。”默默拿了一块放到口中，却只咬了一口便紧紧攥在手中往外走。明摆着是珍视想留着给旁人吃一口的模样，只消一眼，便是分明。
活了这般年岁，见识过老的小的男儿无数，今日看着柳程，李师师却也是不由得轻笑出声，原本还是在一旁默不作声地流云适时瞪了一眼，李师师也是默默拿起手边的果子只轻巧咬了一口便放下，“阿姐只是看着程哥儿如此，忽而在想，若你我也是寻常人家地小女儿，能有这么个会疼人地夫婿，想来，也是日子极好。”
“阿姐？”
“如今这等时候，还能有这般甜蜜果子入口，便是富贵之家，也难得。”看着流云面色越发精彩，李师师地笑也越发大，“太上皇苦心，阿姐领受了这许久，若还是不识抬举，也是有负多年共内外宠幸了。”话音刚落便是飞快起身，李师师满面决绝让流云也是慌了神，“阿姐，如今宫中主事地从来都不是太上皇，官家和娘娘那处且让阿妹”
“官家和太上皇，终究是父子。阿妹，你以为今日那金国小王爷能轻易至于康王府后院，若无官家允准，他敢这般行事？”
“阿姐是说”
“太上皇和官家，终究是一脉相承地父子。”李师师眼中滚滚泪花已然是都流下，“阿妹，阿姐能在任店处过这数日地太平日子已是满足，身入这红尘漩涡，阿姐早已是没有后路，可你不一样，既是出了那肮脏地儿，无论如何，都不要再回头！”
“宫中那处，来了准信儿，李姑娘，已然去了。”
深夜，任店，某屋内，
张氏的声音都在抖，拼命咬着唇可因着力度颇大很快也是血迹斑斑越发是触目惊心的态势，便是在摇曳的烛光下，都i颇有几分，触目惊心。
可看在身边的孙二娘眼中，却是多连一个眼色都未曾分给过，“任店上下，老老小小，能走的人，你且都打点妥当了？”
“天下虽大，如今到处都不免乱匪，便是出了这京城，又有何处是安稳地儿？”
“可留在这东京城等死，注定是要受人糟践。”
孙二娘目光沉沉，张氏一默，到底也是默默转圜了腔调，“你说的不错，与其留在东京城内等死，倒不如，往那天高海阔处，说不得，还能有条活路。”目光落到又是沉默的孙二娘面上，张氏陡然也是话锋一转，“你这老货，是当真打算让程哥儿就此撇了干净，你这徒儿是什么人物，不消我说，想来你也是心里清楚的很，这几日他虽是不声不响的，我可是看在眼里，二狗那些小的，可没少受他指教。你一人想要豁了性命，可如今他在东京内外的名声，注定了他如何都不能从东京脱身？还有那金国小王爷，你当真以为，程哥儿便是离了这任店处，便能安然一路往那川蜀之处安顿下来自此安稳？孙二娘，你这老货一贯是最精明，别告诉老娘这点子道理你都”
“程哥儿这数日的饮食里，我加了些东西。”
“你疯了不成，有你这么”
“后厨做事的，手中力道最紧要，程哥儿若少了这处天分，日后想要再如从前，也绝无可能。”
“师傅所言未错。”
“程哥儿，你”
看着仿若从天而降的柳程，在短暂的惊吓后张氏忽而也是如梦初醒，看着同样是一副雷劈架势的孙二娘，明知小不合时宜，张氏也是忍不住笑出声。
这师徒两个，每个都是心思百转千回的主顾，心里都恨不能替对方将后路都安排妥当，却不知晓都是将对方放到心尖上的主顾，又如何不会对自个心心念念的亲人使什么手段心知肚明。
面上虽在笑，张氏心中却也是说不出的羡慕。
孙二娘，到底是比她多福份，回想起从前，对那李家人，她不也是这般掏心掏肺？
可到头来，收获的，又是什么？
久远的记忆袭来，张氏心头瞬间低落，默默往外走将这内里交与这师徒两个，临了还不忘掩上门，张氏的落寞，孙二娘自是看在眼里，可眼下，张氏如何她暂且能放到一边，看着满面都是无奈的柳程，孙二娘叹口气“为师到底是妹看错你，程哥儿，这一次，虽是为师”
“东京地界，徒儿和师傅会一道走，徒儿曾经对天发誓，师傅是徒儿的亲人，无论何时，徒儿都不会看着师傅不利。对徒儿来说，师傅和阿姐，都是要一道离开的家人。”
“··师傅知晓了，日后，不会再乱做事。”看着似是不放心的柳程，孙二娘也是无奈，“程哥儿，难道你连”
“程哥儿有话说不出，就让我来说罢。”
“李二毛？”
“孙娘子拿捏太上皇和官家的口味这许多年，自是有自个的门路在，如今这等时候，还望孙娘子，不吝赐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