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完照后就是谢师宴。
一顿饭一直吃到了下午三四点。
有多才多艺的同学上去表演节目，也有和调侃老师和老师讲心里话的，场面一度热闹非凡。
谢师宴结束时，班主任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站起身絮絮叨叨说了许多，最后说：“……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我们今天就到这里了，祝各位同学取得自己想要的成绩。
当然，没取得也没事，这一辈子还长的很，大胆的和自己说一声没关系，该怎么走就继续怎么走，我们有缘再会。”
偌大的宴会厅安静了一瞬。
接着，掌声四起，久久不息。
-
掌声慢慢退却，师生渐渐离开。
许愿走时宴会厅只剩下几个人，安静到只有他们的说话声。
莫名的，许愿心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有些空，有些满，有些闷。
无法言喻，无从明说。
她慢慢走下楼梯。
许愿沉浸在思绪中，连什么时候身旁的付江江不见了都没注意到，快到一楼去大厅时，余光忽然瞥见身边的人突然个头比她高了快一个头。
反应过来时，她一侧头就对上了一双含着淡笑的眼睛，黑亮清透。
许愿愣了一瞬，眼睛一亮：“你怎么来了？！”
江沉月笑：“来接你。”
恰在此时，她听到身后有笑声传来。
许愿一扭头，便看见和她一起走的几个人全抱臂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一边看还一边笑。
付江江摊手：“我就想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感觉到你旁边多了个人。”
“没想到过了这么久，我们都快憋不下去了哈哈哈哈。”张喆笑得抽抽。
钱前摇了摇头：“啧啧啧啧。”
于是，下一秒。
所有人：“啧啧啧啧。”
许愿：“……”
这群人得有多无聊啊！！
许愿一瞬间被逗笑。
和他们在一起，只是一阵，萦绕在心头的琢磨不清的感受便消散而去。
-
几个人又插科打诨闹了一阵。
和付江江他们道别后，许愿和江沉月一起去公交车站牌下等车。
离站牌还有十来米远时，许愿迎面看到一辆公交停下，她没戴眼镜，侧头问：“这是多少路啊？”
“861。”
许愿如临大敌，立刻捉住江沉月的手腕向前冲：“快快快赶不上了。”
江沉月没多想，跟上她的步伐，车门前排队的人不少，队伍里有几位老人，行动稍缓。
“我们要去哪儿？”
“回家啊。”许愿理所当然，“你不是今晚就要走了吗，不是要回家收拾行李吗？”
江沉月和许祝第二天学校还有课，两人买了今天飞海宁的飞机票，只不过许祝选了下午三点的，江沉月选了晚上十一点的。
江沉月反手牵住她的手。
“收拾好了。”
许愿愣了一瞬：“啊？”
江沉月说：“来见你前已经收拾好了。”
“哦……”
许愿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感觉脸有些烫，她结巴了一下：“那、那你要回去拿行李顺便睡会儿吗？晚上十一点的航班的话，是不是今晚就没办法睡觉了。”
“还好，不困。”
说着，江沉月指了指自己身后的背包，“只回来一天多，所以带的东西不多，都在背包里。”
车门前只剩寥寥几个人，江沉月问：“去公园吗？”
“嗯？”
“长阳湖公园。”
公园离小区近，说不定还能回去补觉，许愿点头：“好啊。”
-
抵达公园时五点出头。
刚过芒种，临川白昼时间很长，直至七八点才会天黑。
公园外有小摊贩吆喝着卖气球卖玩具卖，好几个小朋友走不动道扯着家里大人钉在那里。
许愿多看了几眼，看着小朋友们撒泼打滚花言巧语的闹腾。
一个家长扯着一个小朋友的胳膊边走边说：“家里已经有一堆了。”
小朋友哭闹着：“妈妈你别拉我，你别拉我。”
“我要那个枪——”
“要什么枪，我看你自己像个枪。”
小朋友撕心裂肺：“妈妈！！那个枪和其他枪不一样。”
“杜！智！博！”
“……”
母子俩半拉半拽地进了公园。
许愿咬了咬下唇憋着笑。
江沉月看着母子俩牵住的手停了两秒。
许愿正看热闹呢，指尖碰到点温凉的触感，下一秒，手被人完全牵住。
许愿心一紧。
侧头，却看见江沉月极为自然地问：“你也想要？”
许愿注意力被转移：“什么？”
“那个玩具。”
许愿憋笑：“不是，就是觉得挺有意思的，我之前一直听班里同学说，他们要买什么他妈就说我看你像个什么，第一次见到现场版。”
“就、挺有意思的。”
江沉月失笑：“嗯。”
许愿不由得好奇：“江沉月，你小时候有和你爸妈这么闹过吗？”
江沉月思索了一下，摇头：“没有。”
小时候在福利院，能吃饱吃好已经是很大的愿望，再大一点时到了新家，不敢和他们提要求，江成明发现这点后会定期给他些零花钱，他也开始有一些奖学金。
但他物欲很低，也没什么特别喜欢的。
所以大多数情况下钱都被攒起来。
想要的就去买，买不到也并不强求。
他从没觉得什么东西该是他的。
江沉月垂眼看了眼牵在一起的手，指尖动了动，牵得更紧了些。
这时听到身旁的人笑。
“那以后假如你妈妈不同意我们在一起，你会不会闹啊，就跟那个小孩一样，会不会说，不行不行，我就要她，我只要她，别的人都不是她……”
女生眉眼弯弯，酒窝浅浅，笑得明媚灿烂，眼底是藏不住的揶揄。
他却认真点头。
“嗯。”
会闹的。
我就要你，只要你。
别的人都不是你。
-
公园里有小夜市，但考虑到江沉月晚上还要坐飞机，所以两人还是找了一家饭馆正儿八经的吃了一顿。
然后沿着长阳湖公园慢慢散步消食。
日落西山。
长阳湖公园的灯次第亮起，亭台水榭上的灯光大多是黄色，远远望去金碧辉煌。
远处云霞满天，月色尚浅，但也借着微暗的天色倒映在水中。
公园里有人放风筝，也有人在遛狗踢毽子，还有人沿着跑道慢跑。
公园里搭了戏台正在唱着戏曲，戏台下人头攒动，还有老爷爷老奶奶们搬着小凳子坐在前排。
烟火气十足。
许愿碎碎念着，和他讲最近发生的事。
讲高考抽血有个实习的护士姐姐扎了她两针针没抽出血，差点急哭了，一个劲的说对不起，跑着去找护士长给她扎针，最后还给了她颗糖赔罪。
他问疼么？
她愣了一下说，糖很好吃。
江沉月笑了一下。
许愿继续碎碎念，讲高考的作文题刚好可以用前几天背的作文素材。
讲拍班相，讲谢师宴，讲估分……
不知不觉。
月上柳梢头。
晚间的风吹拂着，驱赶着空气中的燥意，一弯下弦月映在长阳湖面上。
月光清凌凌的。
两人坐在了亭子里的长凳上。
大多数人都被吸引去看社戏，亭子里没多少人。
许愿看着湖面上荡漾的月光。
“江沉月。”
他应声：“嗯，我在。”
许愿深吸了一口气，慢慢说：“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没有去海宁大学的话……”
“嗯。”
他说，“那我们就又要异地恋了。”
许愿节奏一下就被打乱了，结巴了一下：“谁、谁之前和你异地恋了。”
江沉月笑了一下：“你会来见我吗？”
许愿不假思索：“当然会。”
江沉月笑：
“我也会。”
他看着她的眼睛，目光平和，“许愿。”
“选你想选的。”
“我只喜欢你。”
“现在是，以后也是。”
平淡的字词，平静的语气，却因为过分平静而带着绝不更迭的笃定。
就这样，在她心底掀起惊涛骇浪。
-
月映万川，江河湖海都有它的踪迹，但不管人类如何伸手踮脚，都无法捉住月亮。
天上月就是天上月。
可她心底的月亮，她的心上人，此时此刻就在她眼前。
和她宣示爱意。
她捉着他的衣袖吻上了他的唇角。
在狂跳的心跳声里，说：
“我也是。”
我只喜欢你。
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