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官差到来之前，给大傻送吃食的林小柱也匆匆赶来了。
一见到是他，林小柱就急切地询问了起来。
他便随口说了些这次徭役可能会有些意外，他要去探探之类用以掩盖真相的话。
林小柱听完后，毫不犹豫地表示要跟他一同前往。
他当然不想让林小柱也跟着去涉险，可却被林小柱的一句话给问住了。
那天，林小柱笑嘻嘻地说道：“怎么？赚银子的时候可以带着好兄弟，冒险的时候就不行？”见他还在犹豫思索，林小柱加重了语气。
“是不是兄弟？嗯？有大事都不告诉我，我林小柱既然能跟着你享福，自然也能跟着你冒险。”
然后两人沉默了片刻，林小柱又轻声说道：“大壮，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是我们全村人的事，我也不是去帮你，是帮我自己。”
当时他的心中猛地一震，只觉得身上的担子一下子减轻了许多，对啊，这的确不是他一个人的事。而且，这就是有兄弟在身边坚定支持的感觉吗？
“行，你跟着来，别自乱阵脚就行了。”
“那当然，我林小柱绝对不给你拖后腿。”林小柱语气笃定地说道。
就这样，他的身边就多了两个傻子。
林大壮躺在徭役搭建的破旧草棚中，望着那点缀着星星的天空，思绪渐渐地飘远。
前世那被污染的蓝天，哪里能比得上眼前这般纯净无瑕。
但是这纯净的天空底下，却是无尽的人间疾苦，百姓们生活得苦不堪言啊。
“好吧。”刘作为喃喃自语道，缩着身子往东家那边靠近了一些，夜晚的风凉飕飕的，这破草棚简直就是个假把式，什么都挡不住。
林小柱躺在林大壮的另一边，听到两人的对话，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那日他回家原本是打算将免除徭役的银子送回去的。
他家和大傻家是邻居，虽说隔得不算近，但关系也还算不错。
大傻的爹娘在世时，对他娘颇为照顾，所以只要他一回家，他娘就会让他给大傻送些吃的。
没想到会在这时候遇到大壮，在他的再三追问之下，大壮还是把事情大致跟他讲了讲，然后就让他赶紧离开。
可他怎能就这么一走了之？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次服徭役跟以往大不相同，除了大壮说的那些，暗地里恐怕更加危险重重。
何况林大壮有妻有子都毫不畏惧，他光棍一个，虽然家中还有一个老娘，但哪怕是黄泉路，他也决心陪着林大壮走一遭。
林小柱深知这其中的后果，但他也做好了自己承担的准备。如今族中情况好了，他娘也在大壮家的作坊做工，能够养活自己。
就是码头上的铺子可能会乱一些，不过这段时间他也培养了几个得力的好帮手，还有以前马头帮的弟兄帮忙照看一二，应该不会出太大的乱子。
他想着跟大壮一起把事情办完，再回来忙活，正好也趁机考核一下手底下的人。
他匆匆找了孙玉君传信，就去了村中另一个傻子家里。
然后他就以小傻的身份装疯卖傻，结果被找来的官差不由分说地抓进了队伍里。
这一路赶了好几天的路，才终于跟到了服徭役的地方。
这对于他这个平日里骨头早就懒散了的人来说，着实是有些艰难了。有时候实在走不动了，还是靠着林大壮和刘作为的搀扶，甚至是拖拽，才好不容易走到了目的地。
看来他回去之后也要每日勤加练习了，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可不能再拖大家的后腿。
不过还好是扮作傻子，不然还真不好解释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而且村里的其他人也都心照不宣地帮忙遮掩一二。
第二天，天刚亮。
今日才是徭役正式开工的日子，林大壮早早起来在附近溜达了一圈之后，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怒火。
他终于明白为何徐大人要让他混进服徭役的队伍里了。
此处不远处的上游有个拦截坝，虽说眼下正值枯水时节，但是倘若开坝放水，那极速飞驰而下的水流，仍然会产生巨大的冲击力，他们这一处以及这段河道上其他村子服苦役的百姓将无一能够幸免。
而且这一路走来，他也暗中探听到，这条河道上服徭役的百姓，全部都来自那些徭役存在问题的村子。
这些村子地处偏远之地，消息极为闭塞，村子里没有什么位高权重的大人物，或者说就算有寥寥无几的有功名的读书人，要么对此毫不知情，要么也是从中获利之人。
就算有些人隐约知晓了一些情况，想要去县衙寻求公道，可能还没走进县衙的大门，就被人给拦下来了。
他猜测吴家坝的吴地主的遭遇就是如此。
吴地主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回乡没几年。以前他家的徭役都是拿银子抵扣的，今年官差来过后，吴家坝得到的通知也是十两银子可以免除一人的徭役。
据说吴老爷到镇上见了镇长一面后，就被下人给抬着回来了，在他去打听的那几日，吴老爷都还在家中昏迷不醒。
他回想起那日，青河族人柳二叔和镇长周桔梗的对话，当时人多嘈杂，没有太过留意，现在仔细想来，才觉得其中充满了蹊跷。
周桔梗在镇上一直比较低调，但这不代表他对这件事一无所知。
或许是因为镇上有两大学馆，他做事的时候才遮遮掩掩，但为那些人提供便利肯定是有的。
“你这傻子，大早上晃悠什么呢？”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厉喝，猛地打断了林大壮的思绪。
林大壮脸上瞬间挂上傻兮兮的笑容，迅速转过身来，呲着个大牙，嘿嘿笑着道：“尿尿，饿。”那话语毫无条理，颠三倒四，逻辑混乱。
拿着鞭子的官差闻言，仰头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
“你这傻子，你要尿尿给自己吃吗？”说完，官差上下打量着这个黑黝黝、脏兮兮的傻子，满脸嫌弃。“喂，傻子，你会自己尿尿吗？别尿进裤裆了。”
林大壮佯装听不懂，只是口中一个劲地喊着：“饿，饿。”
周全伟这时起身，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慢悠悠地踱步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