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丫鬟，望着她的眼神皆是嫌弃和厌恶，让沈姨娘更是难堪。
虽说老夫人的话语让她有些心虚，但是她深知此时这个罪名她不能应下。
沈姨娘想着老夫人毕竟是她的姨祖母，便是看在她过世的祖母面儿上，老夫人定也不会断了她的后路，只不过是想要敲打她一番罢了。
“定是妾身有何处做得不妥，才让老夫人有此怀疑，妾身以后定会更为注意行事的分寸，必不会再闹出这样的误会来！”沈姨娘低着头，懊恼不已的样子说道。
奈何老夫人压根儿就不吃她这套，“事情到底如何，你我心知肚明，是不是误会岂是你一张嘴说了算的？你若是还想要在侯府的后院待着，那便安生点儿，不然我自会给你另寻去处！”
沈姨娘不由得身子一抖，老夫人严肃而又认真的表情不似作伪，正因着如此，这才让沈姨娘心生惧意。
“可是孩子……”沈姨娘还想要争取一番。
老夫人并未出声，不过是一个冷冷的眼神扫过去，便让沈姨娘噤声了。
“好了，既是无事了，沈姨娘便回自个儿的院子吧！”晏姝念淡淡地朝着沈姨娘说了一声。
再是不甘，沈姨娘也知今日想要将孩子接回自个儿身边是没有了希望，若是继续待下去，指不定正在气头上的姨祖母真会将她送出侯府，那才真是让她没有了后路。
她的步子迈得极慢，但是等着她已经迈出了福安堂的院子，却仍是未听到身后传来声音。
直到沈姨娘出了福安堂，晏姝念才望着老夫人，道：“这些小事儿交给二婶处理就成了，祖母何必自个儿费心费力，坏了情绪呢？”
老夫人叹了一口气，“妾室不安分是家宅不宁的开端，一个能长久发展下去的家族，举家和睦才是关键。先前江姨娘的事儿已经是个摆在眼前的例子，我岂能眼瞧着咱们侯府的后院再出这般的事儿？”
“沈姨娘和江姨娘到底是不同的！”晏姝念道。
“是不同，江姨娘是因着背后有人，所以想要的朝着你父亲入手，将整个侯府拖入泥沼。沈姨娘虽说远不如这般厉害，但是今日胆敢拿她亲生孩子的身子做筏子，往后又还有什么不敢的？”老夫人紧皱着眉头，“虽说起初我便说过待她生产之后，便将孩子抱去给齐氏抚养，但是我也是给过她机会的。后院的女人能指望的也就这么些，她作为妾室便更加没有什么保障了，我原是想着若是她能安安生生地养育孩子，我便厚着脸皮给她留下一点儿盼头，也算是全了我和她祖母的姐妹之情。”
老夫人顿了顿，最后无奈地摇了摇头，“谁知她如此不争气，既是如此，往后待我下去了，再亲自同她祖母解释好了！”
“祖母无需自责，沈姨娘能有今日的安稳，本就是因着祖母怜爱，是她自个儿不懂得珍惜，又能怨得了谁？”晏姝念拉住老夫人的手，安慰道。
眼见着老夫人的情绪并未好转，晏姝念转移话题道：“说起江姨娘，祖母知晓如今江姨娘的情况吗？”
果然她的话语引起了老夫人的兴趣，她疑惑地看着晏姝念，并未言语。
晏姝念接着道：“江姨娘当初在侯府时攒下点儿体己银子，皆补贴给了她那不成器的弟弟。之后她从侯府搬去小院那边时，父亲倒是又另外给了她一笔银子，足够她往后余生的花销，不料又尽数被她弟弟给诓骗了去。那些个无所事事的赌徒压根儿就没有了人性，眼瞧着江姨娘身上已经搜刮干净了，那畜牲居然想着将江姨娘送进赌场抵债。正巧那时京城乱了起来，江姨娘便趁乱从侯府安置她的小院溜走了，自此便再也没有了江姨娘的消息。”
老夫人隔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若是起先知晓她居然给你父亲下药，打的便是让你父亲死在剿匪的路上，更甚至将决策失误的罪名扣到你父亲头上的主意，她连命都得留在侯府，如今这般倒算是便宜她了！”
回想起来，老夫人仍是心有余悸，若非是因着念儿和霖儿准备充分，明里暗里多派了几路人马护着，不然指不定就让江姨娘得逞了。
所以说起江姨娘时，老夫人如何能不恨？
晏姝念温声说道：“祖母以为这个世道，一个身无分文的女人出门在外，日子能好过？又怎会是便宜了她呢？”
江姨娘的结局已经是可以预见，但是晏姝念却并未掉以轻心。她并未插手江姨娘的事儿，只不过是派人盯着些罢了。
“罢了罢了，不提也罢！”老夫人摆了摆手，“算算日子，你母亲的生辰就是这几日了！”
“是呢，我和侯爷商量过了，到时我们一同去给母亲庆生！”
老夫人满意地笑道：“我这一把身子就不跟着折腾了，晚些我将生辰礼送去你那儿，你帮我捎给你母亲！”
到了婆母生辰当日，闻思颖和吕柏岩夫妻二人一大早便到了侯府。
闻思颖同晏姝念带着阳儿坐马车，而吕柏岩则是同闻晋霖骑马走在前头。
“孩子长起来可真快，这才多久未见，姑母都快要抱不动阳儿了！”闻思颖将阳儿抱在怀中，笑着说道。
晏姝念跟着笑了起来，“那姑母可得趁着如今还抱得动，赶紧多抱抱才是！”
“那是自然！”闻思颖一边逗弄着怀里的孩子，一边状似不经意地说道，“还过一段时日，怕是想抱，姑母都抱不到了！”
“这是为何？”晏姝念心中有了猜测，却仍是问道。
闻思颖看向晏姝念，“我已经决定好同夫君去边关了！”
好半晌，晏姝念才皱眉道：“你可想清楚了？边关那边条件艰苦，远远不如京城来得舒坦，而且如今边关不算太平，小吕将军必是不能有太多的时间陪着你。你不仅仅要适应新的环境、忍受艰苦的条件、还有时不时作乱的敌军，却也不能时常跟在小吕将军的身边，这又是何必呢？”
打心里说，晏姝念并不赞成闻思颖一同去边关，但是这毕竟是闻思颖的事儿，她有自个儿的考虑和想法，作为长嫂，晏姝念能做的也就是将可以预见的困境讲出来。
新婚燕尔，他们小夫妻难舍难分很正常，但是边关并非是其它地方，那边连基本的安全都没法保障，何必跟着去自找苦吃呢？
闻思颖笑着朝晏姝念问道：“长嫂，若是此次皇上是派我长兄去驻守边关，归期不定，你可会安心待在京城？”
并未发生的事儿，晏姝念自是没有考虑过。不过既然闻思颖问起，晏姝念在心里自问一声，她想她的选择会同闻思颖一样。
既是如此，晏姝念便知此事已是没有了回旋的余地。
“既然你已经决议要去，便要准备充分些。等到了边关，若是缺什么东西便来信说上一声，长嫂安排人给你送过去。若是在边关待得不习惯，起了想要回京的念头，那便不要犹豫，回来便是。”
“是，我记住了！”闻思颖乖巧地一一应下。
晏姝念不好多言，说多了倒惹人生厌，不过她在心中盘算着该要多为闻思颖准备些才是。
而闻思颖已经转而说起了另外的话题，“长嫂，我前几日遇到大姐姐了。”
说完后，她看向晏姝念，见她面色无异，这才接着说道：“大姐姐如今被姑母拘着，连侯府都不让她回，姑母如今到底是她的婆母，她也不好忤逆。”
晏姝念对此表示理解，再说闻思华是二房的人，同她的关系不大，所以她更是懒得过问。
打从闻婉堇同侯府闹翻后，她倒是有想过修复关系，奈何老侯夫人执意不愿让她再入侯府的大门，几次过后闻婉堇彻底消停了下来。
不过她倒是记恨上了侯府，以至于连闻思华都不让回娘家了。
“幸好宁郡王世子还算是站在大姐姐这一边，大姐姐说等郡王府收拾好，她便和世子一同搬去郡王府那边，到时她再上门给祖母和长嫂赔罪！”闻思颖如今同样作为出嫁女，自是知晓婆母不慈，新妇在婆家的日子不会好过的道理。所以她听闻大姐姐可以摆脱时，真心为大姐姐高兴。
说是如此说着，但是事情还未落实之前，万事皆有变数，谁又说得准呢？
但是晏姝念并未泼闻思颖的冷水，而是道：“有什么好赔罪的？只要她在婆家过得好便成。”
姑嫂二人闲谈间，马车已经停了下来。
掀开车帷，闻晋霖和吕柏岩已经下了马，正站在马车外头等着她们二人。
入了庄子，如今已经该称呼为老侯夫人的婆母早已在翘首以盼着。
等着几人走近，她一把将阳儿从闻晋霖的手中接过，“阳儿可还认得祖母啊？路上可曾吵闹？好些日子不见，瞧瞧我们阳儿越长越喜人了。”
老侯夫人抱着阳儿便往里头走，连个眼神都未分给其他人。
等着她这个做祖母的稀罕够了，晏姝念这才找着机会开口，问道：“母亲，怎未见着父亲呢？”
“他呀，每日里钓鱼、喝茶、闲坐，日子过得好不惬意，你们放心，等着午膳时辰到了，便能见着他了。”老侯夫人不欲多说，所以一手拉着女儿，一手拉着儿媳，问问她们的近况。
果然到了午膳时分，厨房的人刚将膳食端了上来，腿脚尚且不太便利的老侯爷从外头慢慢走了过来。
等着他走近，一名小厮端着食盒从他的身后走了上来，老侯爷吩咐一声：“将东西摆到夫人面前！”
食盒刚一打开，一碗热气腾腾的长寿面被小厮端到老侯夫人的面前。
“夫人快尝尝味道如何，我今日一大早便去厨房忙活了，连汤底都是我亲自熬的呢！”老侯爷邀功般地说道。
老侯夫人嫌弃地看了看面前的碗，到底还是给面子的尝了一口，淡淡地说了一声，“还成，尚可入口！”
老侯爷不敢置信地追问道：“只是还成？我在厨房时分明尝过味道的，就连厨房的厨子都说味道极好！”
“快些用膳吧！”老侯夫人无视老侯爷的问话，转而招呼起了他们。
老侯爷并不恼，在老侯夫人身边的位置上坐下后，说道：“看来我的厨艺来得再练练才能让夫人满意。”
用膳时，老侯爷殷勤地给老侯夫人布着菜，而老侯夫人则是早已习惯的样子，并不觉得意外。
饭后，闻晋霖和吕柏岩一道儿被老侯爷喊着跟他去喝茶，闻思颖和晏姝念则是陪着老侯夫人。
“如今父亲待母亲瞧着和从前可大不一样了！”闻思颖打趣道。
老侯夫人轻哼一声，“是因着知晓江姨娘的意图后，你父亲一阵后怕，这才没了旁的心思。”
“如此也好啊，他歇了旁的心思，好歹能守着您安心过日子。”闻思颖感叹一句。
“好什么好？”老侯夫人不赞同，“世人对男子皆是包容，待女子却尤为苛刻。他当初能为了一个妾室，不顾我的脸面，这些我都记着的呢！若非是和离必会影响到你们的名声，甚至累及卫家，不然谁还稀罕和他安心过日子？而且和离后，我虽说不在意外头怎样传，但是谁也不想被人指指点点，况且真要和离了，日子也指不定能比如今舒坦，罢了罢了，就这般过着吧！”
见着女儿和儿媳瞧着她的眼神，老侯夫人赶忙笑着宽解她们道：“你们无需忧心我这儿，总归如今不在侯府，我大可随心所欲。愿意搭理他，便同他说上两句话，不愿意搭理他，他连我的院子门都不能踏足。”
晏姝念笑道：“母亲尽管随心所欲，若是待得不顺心了，便回侯府去。”
“好！”老侯夫人也跟着笑了起来，过后又改口道，“我如今还有什么不顺心的？儿女体贴孝顺、儿媳温和贤惠、女婿亦是能干又友善，京城不知多少夫人羡慕我呢！母亲惟愿你们能平安顺遂、夫妻和睦。”
不知不觉日头已是开始西斜，这边正说着呢，那边闻晋霖和吕柏岩一同前来。
他们并未准备在庄子这儿过夜，所以得趁着天色尚早回京。
老侯夫人将他们送出庄子，阳光洒在几人的身上，只见闻晋霖一手抱着孩子，另一只手则是牵住晏姝念。而吕柏岩和闻思颖二人亦是步调一致，瞧着亲密无间的样子。
瞧着他们如此，老侯夫人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她勾着嘴角，想着她的期盼终会落到实处，所以心里一片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