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忽一阵寒风掠过。
河滩周围的枯草，被风吹得簌簌作响。
河滩上聚集围观的人群中，有个汉子被风刮迷了眼。
那汉子转过头，抬手准备揉眼，却蓦地一僵，手悬在半空，一动不动。
“哎，愣啥呢？”
身侧的人察觉到他的异状，扭过头来问。
那汉子愣愣的，指着远处一棵树，结巴道，“那，那，那棵树上，有，有人……”
他声音不低，引得身边几人都回身去看。
“哪有人？”
汉子指的那棵树，就长在村道边上，挨着陶家不太远。
冬日里，树叶落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树上有什么自然一目了然。
树上除了三个空鸟巢，连只鸟都没有。
自然更没有人。
那汉子揉揉眼，盯着那树看了一眼，不信邪般又揉了揉眼。
“不，不，不对呀，”人到中年的汉子险些崩溃，“方，方才，我，我， 我一扭头，分明看，看，看见那树，树上有，有个人影……”
只一晃眼，那道灰扑扑的人影就不见了。
他，他不是见鬼了吧？
汉子身边的几人，脑袋拢在一起，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会不会是陶家的老亲家还没走，还在村里逗留呢？”
“有可能，那棵树离陶家可不算远。”
“不可能吧，现在可是大白天，那玩意白日里也能现身？”
“今儿个天阴，没日头，说不准……”
议论完是不是见鬼后，紧接着就给见鬼的倒霉汉子支招。
“你家还有上供的香烛纸钱不，有就回去拿点出来，找铜头娘帮你烧了……要是没有，我家里还有，我回家给你拿点……”
看见树上人影的汉子，早就听傻了，被人推了一下才回过神。
“……啊？……哦，有，有。”
“有你就赶紧回家拿啊，傻愣着干啥？快去！”
“哦，哦……”
那汉子拔腿就往家跑。
留下身后几人兀自摇头叹息。
“见啥不好，见了鬼？”
“没事，我瞅着陶家那老亲家是个讲理的鬼，没见他只折腾了陶家娘俩，咱村里其他人家可没被他惊扰过。”
“说得也是。”
“唉，大过年的碰上这种事，那两个村子的人，可怜呐……”
这话一出，几人都沉默下去，只有时不时的“嘿”、“哈”、“换招！”，惊扰树梢栖鸦。
被村民误以为是“阴魂”出没的细雨，早被苗妩带着，瞬移至赵家小院。
推开门，苗妩挑挑眉。
离门口不远，大白僵直地躺在地上，一看就知定是它一大清早又招惹到了细雨，惹来的报复。
听到门响，大白的两只小眼珠，瞬间瞪得溜圆。
来了来了，一定是苗掌柜回来了！
苗掌柜，快救救它！
苗妩跨进门槛，步履轻盈地走到大白身侧，俯身看去。
正对上一对圆溜溜的小黑豆眼。
“哟，清醒着呢？”
没听到熟悉的嘎嘎声。
懂了，小心眼的小道士，不仅将小鹅妖定了身，还噤了声。
苗妩摇摇头，“冬日里天这么冷，细雨就这样让你躺在地上，真是遭罪。”
她手掌轻轻一翻，一床半新的棉被，出现在她掌心。
抖开被子，苗妩体贴地将大白从脚蒙到头——小鹅妖那可怜巴巴的小眼神，若是一直盯着她，她也顶不住。
全蒙上，眼不见为净！
为大白盖好被子，苗妩绕过棉被，施施然走进屋内。
细雨就跟在后头，笑得肚子疼。
等苗妩走开，她窜到大白身旁，蹲下去手欠地掀开了被子。
一脸幸灾乐祸的细雨和不可置信的大白，来了个四目相对。
“哈哈，还想着等苗姐姐回来救你？现在苗姐姐回来了，可她不愿意救你，怎么办呢？大白？哈哈哈哈哈哈哈……”
大白愤怒地瞪着她。
还敢瞪她？
细雨眼珠一转，从怀中掏出小纸。
“小纸，你来说说，我该不该原谅大白。”
小纸很是谨慎。
“你问我吗？”
“对，问你！”
“我说得算？”
细雨一瞪眼，“废话那么多，快说，你觉得我该不该原谅大白！”
小纸低头，看向躺在地板上动弹不得的大白，觉得这傻鹅着实有点可怜……可是，细雨这家伙很难缠，她这个问题，会不会有陷阱？
它会不会替大白求了情后，她突然翻脸，说它向着大白？
然后，把它扔在大白身上，被子一蒙，让它和大白一样，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细雨这家伙，绝对干得出这样的事！
小纸陷入矛盾中。
替大白求情，有可能搭上自己；若是不求情，大白始终是和它一起从出云观出来的小伙伴……犹豫再三，终究是和大白的小伙伴情谊，占了上风。
小纸点点头，“那，那你还是原谅大白吧！”
出乎意料，细雨什么幺蛾子都没出。
听到小纸求情，她爽快点头，“行，听你的！”
将小纸重新塞回衣襟里，细雨对着大白道，“看在小纸替你求情的份上，我给你个机会——我数三声，三声之内你能开口嘎一声，就算你向我求饶成功，我就解了你的定身，如何？”
躺着的大白：……
衣襟内的小纸：……
细雨一脸笑眯眯，“很好，没有人出声反对，那就这么说定了！”
“一！”
“二！”
细雨自顾自开始报数。
大白憋得险些白鹅变红鹅。
狗细雨，定了它的身，还噤了它的声，她难道忘了吗？
它现在嘎不出来，嘎不出来，不解开它的噤声，细雨数到一百，它也嘎不出来！这家伙，故意的吧？
她一定是故意的！
“……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