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幕下，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一颗心剧烈跳动着。跑不动、实在是跑不动了，和膏药似的，怎么甩都甩不掉。
“大晚上不睡觉跑什么？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刘文德很郁闷，看着距离自己不过相差三米的人，心里不得不佩服他的身体素质。
阎埠贵脱口而出：“你不追我会跑吗？”
“反倒成我的错了，你不跑我会追吗？”刘文德的眼睛瞪得很大，这都是什么神逻辑？居然理直气壮的倒打一耙。
阎埠贵也郁闷，大晚上的正在努力工作，努力赚钱，结果却出了这么个插曲。反正跑是跑不掉了，索性也就豁出去：“要不追我肯定不会跑？不就是想讨债吗？我要有钱还需要你讨，早就把钱送过去了，可是我现在没钱，就算想送也没有钱送。”
“要什么债，你们可不欠我钱……”刘文德愣了下，似乎两个人虽然一追一跑，但却并不在同一个频道上，想的也不是同一件事情。
阎埠贵狠狠的眨了眨眼睛，大脑里更是一片空白：“既然不是要债的，你追我做什么？我又不是个大美女。”
“又不是要债的，你跑什么？既然跑了，我肯定要追……”刘文德接过他的话脱口而出，似乎无法达成共识。
好吧！
确实是一个很深奥的哲学问题。
“你不是要债的，不是要债的就行了，早说嘛，我继续工作去了，你看看就这一回要少赚多少钱。”
“知道我手里的东西是什么吗？”
说到这里的时候愣了下，连忙在身上到处搜寻。一道晴天霹雳在脑海中炸响，阎埠贵整个人都如遭重击。
“宝贝！天杀的啊！我的宝贝掉了……”
“……”
“……”
凄惨的声音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幕中响起，一个易拉罐是多少钱？一个塑料瓶又是多少钱？这两者有可比性吗？里里外外损失了多少时间？多少金钱？明天早上吃什么喝什么。
还要还债。
越想越郁闷。
“宝贝？什么宝贝？我去帮你找……”刘文德看着他夸张的样子，宛如一个犯了错的小学生。也幸亏晚上看不见对方的脸，这才保留住一丝颜面。
阎埠贵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赶紧去睡觉吧，现在这个世道活着挺不简单的。掉的宝贝我自己去捡，大不了早上饿肚子呗。”
“晚上捡东西是为了早上能填饱肚子？”刘文德顺着他的话询问，脸上略微有些疑惑。就算在落魄，他们也是幸福商城的管事大爷，能穷到什么地步？
事实似乎有点不一样。
阎埠贵很坦然说着：“如果不是为一口热腾腾的饭，谁会大晚上没事出来捡垃圾？告诉你，我们这行也是有大学问的，是划区域的。你还不能越界，如果越了界，就会被江湖规矩处罚。”
“还有江湖规矩？”刘文德来了兴趣，这确实是一个以前几乎没有关注过的群体。一般有手有脚的正常人，谁会去做拾荒者？别说养家糊口，就算养自己也很艰难。
说到阎埠贵的心坎上，话匣子打开，毕竟找到一个知音不容易：“比如说这个区就是一群人霸占的，他们的老大由于瞎了一只眼睛，所以别人都喊他独眼龙。”
“只要发现越界的，就会迎来一顿暴打。”
“同样由于这块区域的油水很足，所以他的小弟每次乞讨和拾荒获得的钱要分一半分给他，这就叫做保护费。”
“……”
“……”
仿佛打开通往全新世界的大门，原来这个社会、这个国家、这个世界还有这样的地方，明明很凄苦，却仿佛是一个充满侠气的江湖世界。
但不管怎么美化。
终究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泥潭。
“不愧是三大爷，不愧能把幸福商城做的那么大，对事情有着很深的了解。”刘文德略微有些感慨。
果然没有无缘无故崛起的人，他身上总有点闪光的地方。绝大多数人其实是在浑浑噩噩过这一生，因为他不知四周有什么东西。
但是眼前这一位不仅能说出来，而且还能说出里面的内在逻辑和事情本质。说白了就是弱肉强食，一些无所事事的闲散人员看准了里面的巨大商机成为拾荒者，他们凭借强壮的身体，以及人数优势划定一片区域，强行成为霸主。
只是这些人的好日子快到头了。
作为一个大厂的厂长，也听到不少风声。这些滋养出来的黑暗势力以及各种乱象，将会被全部扫除。
不是不报。
只是时辰未到。
“我算是看出来了，其实很多事情都是经济上面的问题。有钱有利益的地方就会有人占据，他们压迫穷苦人，让本就贫穷的人更加贫苦。”阎埠贵说着这段时间的感悟。
就在聊的兴起的时候，略微有些不悦的声音响起：“老阎！干活去了，又不是要债的，理他们干嘛？浪费我们时间，害得我们虚惊一场。”
“走……”
“你倒是快走啊。”
“……”
“……”
易中海焦急催促着，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在这里拾荒是一件多么危险容易的事情。这一片区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进的，要不然为什么大晚上等他们睡觉才摸进来。
就一小会的时间捡了多少个易拉罐，这是在其他地方捡不到的稀罕物。
“不说了，我要干活去了……”阎埠贵醒悟过来，连忙迈开脚步跟过去。差点还真就误了大事，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要是等独眼龙的小弟们醒悟过来，就什么都晚了。
这是一个让人讽刺的行业，弱者只敢向更弱者挥刀。但是对那些没有经济来源的老人来说，确实是一条可以救命的路。
“老刘！我发现了好宝贝快过来呀……”
“发财了，真的发财了，发大财了。好家伙，你猜有多少易拉罐你绝对猜不到，我一口气捡了五个。”
“……”
“……”
喜悦的声音时不时响起，刘文德没有离开，而是站了很久很久。他的心情很复杂，看着那些模糊不清的背影，突然有点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