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花”眷索感觉自己仿佛被一只怪物凝视着。
即使是千年前，鼎盛时期的诅咒之王·两面宿傩，也不曾带给他如此的压迫感。
那不是一个咒术师，面对另一个更强的咒术师时，所应该感受到的实力代差与压力。
而是一个手无寸铁，衣不蔽体的原始人类，误入丛林之中，第一次拨开杂草，突然目睹了一只凶恶巨兽的恐惧和冲击感。
原始的人类并不知道那凶兽被后来的人们称为猛虎，也不曾目睹凶兽撕咬搏杀、吞食同伴的血腥画面，甚至他只是在两人多高的杂草中间，透过缝隙看到了凶兽的一只眼睛。
那一刻天地寂静，原始的人类甚至感受不到自己的心跳，只能听到凶兽裹挟着远古恐惧的呼吸……
只是注视那杂草间的眼睛，就仿佛被捏住了心脏，失去了一切挣扎的欲望和求生的本能。
此刻的眷索，就在“苍天之瞳”的注视下，被来自于另一个维度的生物所带来的恐惧，彻底压制了行动与思考的能力。
“那真的是和自己一个维度的生物么？”
“脑花”眷索在内心这样问自己。
相比现实世界里，五条悟刚刚从狱门疆中解封之际，被宿傩阻拦的那一次，这是才算是眷索第一次真正的面对五条悟，他想到过自己会恐惧，会畏缩，甚至就被“六眼”的绝世天赋和实力震撼到颤抖。
可他从没设想过，自己会被五条悟的一次简单注视而几乎击溃了所有的自信信心……
自己穷其一生所追求的“咒力最高存在”，难道不就是眼前这个眨巴着蓝眼睛的小鬼头么？
即使是诅咒之王，以他强绝天下的实力，也没有让眷索怀疑过，这世界上存在着更高等级的咒力形式。
但五条悟动摇了他，让他对自己坚持千年之久的“终级理想”，第一次产生了动摇。
“这真的是可能的吗？”
而同样让“脑花”眷索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五条悟破碎的头颅，此刻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地修复着！
先是长出骨骼，随即是血肉，最后甚至连那头标志性的白色长发，也恢复如初！
眷索忍不住瞪大了眼睛——虽然早已失去了肉体的他根本没有眼睛——用他“脑花”之上仅有的口器，竭力嘶喊着：
“怎么可能？！你为什么不死？你应该死？你为什么不死？为什么？这不可能！”
是啊，怎么可能呢？
怎么会有咒术师失去了大脑，却还能够发动反转术式，修复伤势如此严重的身体呢？
以及五条悟原本的灵魂，为什么偏偏会选在这种时候复苏？
随着额前的最后一丝白发生长完毕，五条悟彻底恢复了曾经八岁的模样。
他用空出的左手耍帅般地推了推眼前的刘海，露出光洁的，没有一起缝合线的额头：
“如果是咒术师，无法恢复肉体自然是正常的……但我可是忍者啊！忍者，当然要掌握治疗忍术了！”
？？？
什么东西？
忍者是什么？
我在哪个频道？
有那么一瞬间，眷索都不确定和自己说话的是不是五条悟了。
眷索还没来得及表达心中的疑惑，只见五条悟继续捏着他的本体大脑侃侃而谈，仿佛他手中不是一个邪恶的咒术师，而是什么能听懂人话的宠物。
“至于为什么我会在这种时候苏醒嘛……这还要感谢你了，我记得之前一直有一个意识在我耳边吵吵，特别的烦人，可你刚才试图让另一个灵魂参与进来，原本呆在我脑子里的那个灵魂就不乐意了，两个人打得很凶，我就趁机把他推进那个人的脑子里了。”
说完这些。五条悟还冲手中的“脑花”眷索比了个大大的“赞”：
“这还要多亏了你啊！好你个猪脑子！”
五条悟的华国语言依旧称不上熟练，还停留在随意捡一些词汇拼凑起来，词不达意的阶段。
可心如死灰的“脑花”还是听明白了：
是他试图融合五条悟、五条诫与两面宿傩的灵魂时，低估了五条诫灵魂的暴烈程度。
在被五条诫的灵魂占据身体时，五条悟就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好战与凶狠，这一点甚至和两面宿傩有些相似。
而在两人共享的这副肉体被宿傩灵魂“入侵”时，也是更活跃、更暴躁的五条诫的灵魂，先产生了“排异反应”。
这反而给了五条悟灵魂夺回身体控制权的机会。
但这并不是眷索真正漏算的一环。
三个极其强悍的灵魂，想要融合当然会互相排斥，在这个过程中，谁与谁发生纠缠都是有可能的。
但“五条悟的身体在眷索术式的绝对掌控之下”，是这一切成立的前提。
因此，“脑花”眷索真正低估了的，是五条悟的灵魂对自己身体强烈的掌控意识。
这份意识甚至超出了术式的范畴，强行夺回了自己的身体。
眷索从始至终，低估的都是五条悟其人。
至于他为什么能够击碎自己的大脑而不死。强行修复了自己的身体？
眷索当然不会相信五条悟口中什么“忍者”、“忍术”之类的疯话。
可他也不敢断定，眼前的五条悟到底是疯了，还是失忆了，还是单纯的在装疯卖傻。
“那你刚才对我说的什么，天内理子，给天元，还有星桨体之类的……都是什么意思？”
“脑花”仍不死心，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被五条悟逐渐挤出大脑，却自然想要解决自己的疑惑。
“那当然是为了让你自乱阵脚，随口编了骗你的啦……骗术也是忍术的一种嘛……”
卷缩彻底绝望了。
他觉得跟眼前这个五条悟完全就没法交流，你跟他聊城门口子，他和你谈胯骨轴子，完全对不上信号。
就在此时，“狱门疆”投下的阴影中，那只原本伸出的手正缓缓隐去。
仿佛冰于水中消融。
而在彻底化作水消失在阴影中的前一秒，影子中传来了声音：
“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