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域格桑

雪山格桑

首页 >> 雪域格桑 >> 雪域格桑最新章节(目录)
大家在看秦功 王牌进化 八一物流誉满全球 官居一品 驿路星辰 回到明朝当王爷 混在洪武当咸鱼 妈咪快逃,父皇杀来了 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 南宋第一卧底 
雪域格桑 雪山格桑 - 雪域格桑全文阅读 - 雪域格桑txt下载 - 雪域格桑最新章节 - 好看的历史军事小说

第75章 重逢

上一章书 页下一章阅读记录

东嘎寺距拉萨不足二十里,寺内房舍较多,周围的大片空场上搭建了许多帐篷,旗幡风马密密麻麻,远眺俨然一座新城。桑结已来了数日,随来的有章嘉二世活佛、嘉木样活佛、三大寺代表、第巴府官员,还有萨迦法王、敏珠活佛等其他教派代表,以及达莱汗、多尔济、特邀的几位蒙古王公,加上各自随员近千人。五世班禅随后也赶到。

桑结算是旧地重游了,特地召见了当年同住一宿的那位喇嘛。

“我们是老朋友了,不必拘礼。”桑结请他入座。

“当时我就看出,阁下非寻常之人。”相视大笑。

“自当了这个第巴,最大苦恼就是不了解下情,上次你反映移民成为变相属民的问题,坐在第巴府是不会知道的。我回去后,又作了多方察考,发现这个问题并非个别现象,寺院有,一些庄园也有,为加强管理,去除弊端,在秘书处特别成立了新机构索南勒空,各宗也设下属机构,专门管理移民和新垦地的田赋税收,头一次就在各寺清理出近万人口。”

“大人治理有方,百姓有口皆碑。就拿大道旁和各城镇设立的移民招收安置站来说,方法简便实用,有效防止了移民流入寺院、庄园。”说到这儿,那人不禁笑了。

桑结好奇地问他笑什么。

那人道:“民间流传大人在乃东微服私访时闹了个笑话,可有此事?”

桑结想起来了,不禁拊掌大笑。

原来索南勒空成立后,桑结微服下去检查移民安置情况。到乃东后,发现宗政府门前未设立安置站,他凑到一堆人旁边,只听有个人说:“第巴大人要来乃东私访就好了,别处都设安置站,这里就不设。”

穿一身普通衣服的桑结问:“为什么?”那些人一看是个过路人也未答理他。

桑结又说:“第巴府明令宗政府设安置站,他们怎敢违抗?”几个人一看他是个书呆子,更不理他。

内中一人说:“既有明令,你去跟宗本大人说去呀。”

桑结一拍腿站起来就要走。

“你真去呀?”一个人附耳对他说:“宗本大人自家的庄园就雇着流民。”

“那更要去!”桑结上来了劲。

那人外号叫皮嘎,是个乞丐,说道:“刚才给你透了信儿,你得请我们几个吃酒。”吃饭时,皮嘎要打赌,说,“明日中午以前若仍未设安置站,你再请客,若设立了,你还得请。”

桑结不解,皮嘎满脸正经解释:“输了自然请,赢了表示庆祝,所以还得请。”

桑结一想有道理就答应了。几个人暗笑,遇上一个呆子。

故事讲到此,二人大笑,桑结说:“第二天午前设起安置站,那几个人打听到我的身份躲了起来,后来是我派了差役抓到饭馆去的。”

喇嘛笑道:“现在流行一个歇后语:第巴打赌——输赢都请。”

正说着,贡布快马带来了塔布的书信,详细汇报了近日桑丁寺发生的事情以及启程时间。桑结算算日子,再有几天佛爷法驾将临,但强压的激动再也抑制不住了。

阿伯啦,十五年了,桑结无一日不思念,不管多么惊心、多么艰险、多么欣喜的事情,随着时间流逝都淡化了,唯有这份思念却与日俱增。

活佛转世的仪式,桑结参加过多次,可阿伯的转世灵童是什么模样呢?该有相似之处吧?我在心中不断描画着,有时也觉得自己可笑。

阿伯临终前的托付,我一刻也不曾忘怀。阿伯啦,放心吧,我待他会像自己的孩子,您如何关爱、教导桑结,我将全部奉还,加倍奉还。

阿伯啦,曲珍阿婆也来啦,几十年前的事情,桑结只是略有耳闻,放心,桑结会像对阿妈一样待她老人家。

知道真相后,曲珍没有像别人担心的那样情绪大起大落,但却使她一时失去了思考能力,几十年的生活混合成一个万花筒。

这是真的?还是作梦?

这是真的?还是凑巧?

她忆起赶生小时候,她一抱起就不再哭,还把小鼻头往她脸上蹭。她忆起……她忆起……莫不是他深情相恋,转生来到我身边?他为什么不给个暗示?也可能是我没有意识到?正巧他们都是15岁,她又陷入回忆,竭力在搜寻、比对,不知不觉,曲珍对洛桑的感情发生了一点儿极其微妙的变化。

洛桑还像过去那样,一推门就进来了,一边叫着阿婆一边往曲珍身上蹭,他是来说格桑这件事的,却发觉阿婆今天没有抚摸他,还把身子往后挪了挪,同时好像是在偷眼上下打量他。

“阿婆,你怎么啦?来回看什么?”

曲珍立即发觉自己的失态,把目光收回来。

“洛……赶……我听他们说啦,可到现在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不能再像以前那么随便了,十五年的缘分到头啦,我不是什么阿婆啦,我只是一个叫曲珍的老阿尼。”

“阿婆!你怎么这样说呀?!”洛桑叫起来,他觉得阿婆一下子像变了个人似的。

曲珍像是自言自语道:“经历过一回啦,那年他正好也是十五岁,也是去圣城,可一走再也没有回来,他倒好,把你打发来了,自己为什么不来呀,这回到了圣城我要问问他。”

听得洛桑直抓头皮,不知所云。

格桑苏醒过来一眼看到坐在对面的洛桑,惊恐地尖叫一声,当洛桑伸手去安抚她时,竟如被烙了一下,伏在床上直磕头。

这一幕正被前来的塔布、洛追、佳莫几人看见,三人不禁心中一阵难过。佳莫招招手,示意洛桑来到院里,轻声道:“格桑受了惊吓,缓一缓方能平静下来,佛爷就先别过去了。”

洛桑感到很郁闷,叹口气离开。

洛追和佳莫向曲珍介绍了前前后后的情况,最后说:“现在时间紧迫,可佛爷因格桑之事不肯离去,请阿婆务必劝说他。”一顿,又说,“十月二十五是乃琼大护法降下的神喻,这一天正是宗喀巴大师圆寂日,举行大典有着承嗣法统、接续香火之意,延误日程,毁约神灵,雪域遭殃,佛爷也将大不利呀。”

曲珍点点头,没说话。

晚饭刚过,曲珍就劝洛桑尽快动身,佳莫在一旁又是给二人端茶又是不停为老人掐肩按背。

“阿婆啦,道理我也懂,只是师姐这事实在……”

曲珍平静、认真地说:“佛爷啦,你跟我多年,应知宁玛真谛,何谓‘心安一境’?就是一生认准一件事坚持下去。心无旁骛,自然也就不会滋生烦恼,阿婆从十六岁到今天,就是为等待一个人,若因缘未到,下一轮回再接续。”

洛桑听呆了,“等一个人,谁呀?不是我吗?”

“是你,又不是你,借用一个相同的名号而已。”

别说洛桑,就是一旁的佳莫也听呆了。

“佛爷啦,菩萨选中你,不知是多少轮回积下的殊胜因缘,这就是你这一世唯一的事情,老尼深知佛爷才情出众,按说是好事,可安心不易,莫说格桑断一手,就是老尼断一手,你也只须前行,勿需旁顾。佛爷若不答应,我明天就领格桑回乌坚岭。”

老人的态度是不容争辨的,洛桑无奈地点点头告辞。佳莫送出,低声说:“格桑的事情关系到佛爷今后的安全,我已想出查追的办法……”

初冬的月光一无遮拦地洒向人间。

“佛爷怎么啦?这么看着我。”

洛桑仰头长叹一声:“阿姨啦,这世上恐再无才貌如佳莫者,谁若有幸娶到阿姨,当是无边的福分。”

佳莫口中应道,谢佛爷美言,暗想诚如阿婆所说:才情出众,只怕安心不易。

但因为要处置信众布施的牲畜和各色物品,一行人只好再推迟一天。洛桑、塔布等人完全没有这方面经验,还是贡布有经营头脑,提议在湖边划出一片草坡,放牧这些牛羊,作为布达拉宫和第巴府专用牧场,所需各项费用,即从布施物品中支出。洛桑当即决定把贡布留下筹办此事。后来浪卡子宗政府将羊卓雍东南一大块草场划出,当地人称为“嘎木林”,一直维持到上世纪五十年代,其运用传统手艺制作的牛羊肉干称为羊卓干索,系藏餐上品。

格桑经过调养休息,情绪也稳定下来。晚上洛桑去看望她,格桑下地提掌顶礼道:“菩萨保佑佛爷吉祥,小尼与佛爷结过一段法缘,实为万幸,纵使断手断脚亦无憾。”洛桑为她摩顶赐福,又安慰一番才走,临走时吩咐小丽留下照料,说过几天由贡布送回乌坚岭寺。

次日清晨,大队人马由桑丁寺启程,前往拉萨。

桑丁寺一下子安静了,僧人们从清早开始打扫收拾,只有六世达赖下榻的那间僧舍没有动,门前照旧插挂着旗幡风马,成为后人膜拜的一处圣地。一整天,贡布请十几个喇嘛帮忙清点物品,小丽则陪着格桑在湖边散心。羊卓雍好像也累了,无一丝波纹,静静躺着休息。日暮时分,二人才返回寺里。

天刚黑,寺僧都已安歇,只听贡布在屋外叫小丽去帮他对对账,一会儿便可回来。夜风甚急,小丽裹着袍子出得门来,待二人拐过前边墙角,一个黑影从屋顶轻轻落下。

黑影贴墙站立片刻,推开虚掩的房门,见一人正卧在床上,两步蹿过去,一手去捂嘴,一手持着雪亮的匕首直捅咽喉。说时迟那时快,床上的人迅速一闪,黑影扑了个空,顺势一个“反手夺刀”,同时一只膝盖狠狠顶住黑影后背,另一只手锁住其脖颈。这时,埋伏在四周的十名民兵冲进屋捆绑住刺客。

小丽点亮灯,提起刺客审视,那人目光惊慌,显然还没有从突然打击中回过神来。小丽留下两人看押刺客,其余八人出外巡视,刚刚出去的贡布和格桑已返回,靠在门口呆呆地注视着。

“说,谁派你来的?”小丽目光如剑。

那人看到对手是个小女子,不由抿抿嘴、向一侧歪歪头。小丽嘲笑地说:“你们从安多潜入五个杀手,那四个早进了地狱,等你等了多日了。”

那人吃惊地回过头来,心想她怎么知道?头目明明讲他们完成任务已领重赏回家了,难道……不容他多想,小丽又接着说:“如实招来,我一定会向第巴大人求情,从轻发落,如若不然,今晚就把你装进牛皮口袋沉入湖底。”

听得格桑的心呯呯乱跳,心想那么俊俏柔情的姑娘怎么一下子像是满脸挂着冰霜。

刺客忽然抽搐起来,“松、松……肚子疼……”

怎么回事?小丽脑子飞快转着,那人看着极痛苦,嘴角渗出了血丝,赶紧吩咐,“松绑,摁住他。”贡布也过来帮忙。三个人都摁他不住,伏地打滚。不好!这是中毒症状。“喂,你来之前吃什么了?”小丽急问。那人恍然大悟,愣了一下喊道:“酒,酒里放了毒,他们真狠,下地狱……”一个民兵拍了拍他肩膀说:“兄弟,你上坏人当啦,告诉我们‘他们’是谁,替你报仇。”

“他叫阿、阿巴……”话未落音,一口鲜血喷出,死了,半睁着眼。

第二日,小丽带着贡布、格桑悄悄回拉萨。

出了桑丁寺,一路美景,洛桑哪里肯坐轿,骑在马上一路观赏。

傍晚到达冈巴拉山口下扎营。佳莫独自纵马沿盘山道上到山口。这里是前后藏天然分水岭,是通往后藏、阿里地区的主要通道。山势陡峭,隘口狭窄,易守难攻,有十几个民兵廵逻,半山腰有二三十顶帐篷,是萨迦民兵一个小队的驻守营地。太阳正落向天边,给雪峰镀上一层暗红色,长风呼啸,佳莫不禁打了几个寒战,察看良久,方下得山来。

启程的第二日,渡过雅鲁藏布江,夜宿于曲水镇。

按计划,第三日傍晚抵东嘎寺。

东嘎镇已打扫得干干净净,家家门口插着旗幡,煨桑的浓烟含着松柏木的清香。

到了离镇不远的地方,洛桑才坐进明黄大轿,他感到忐忑不安。一方面,第巴大人与自己前世非同一般的关系,使他觉得像是去会见一位久违的长辈亲人。可另一方面,第巴大人的威赫名声,又使他觉得像是一个小学生去面见一位严厉的老师。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呢?

轿子进镇了,初冬的寒气压得烟雾飘散不开,周围的一切都显得朦胧虚幻,道旁百姓伏地迎接,法号、唢呐声中喇嘛在唪经,寺门口有一大群人,像是高僧、官员,冲大轿顶礼致敬。他肯定在里边,哪一个是他?未及细瞅,轿已进寺。

按仪程,当晚,第巴大人将拜见新达赖喇嘛,余众明日依次拜见。

洛桑稍事休息,塔布匆匆进来禀告说第巴大人已候在殿外。洛桑下意识地站了起来,塔布和洛追请他坐下,不要紧张。

四周油灯不太明亮,只见一个身影迈进殿内,解开外面皮袍递给侍从,那一脱一甩,动作干脆利落,再从侍从手中接过哈达快步走上前。跪下后,双手举过头顶,呈上一条五彩大哈达朗声道:“第巴桑结嘉措叩拜伟大的五世转生灵童,恭祝六世达赖喇嘛吉祥如意。”

按礼仪,洛桑走下法座,接过敬献的哈达挂在对方脖颈上,叫回赐。

洛桑按照塔布事先所教说道:“大人一路辛苦,请坐。”

桑结慢慢站起,缓缓抬起头,瞬间,四目相接,久久对视,没有一句话,也不用说话,他们在用眼神倾诉、交流。

——阿伯啦,十五年,十五年啊,孩儿好想你啊!

——大人啦,洛桑此行最想见到的就是你,想从你身上领略前世的风采,窥望前世的身影。

——你看他宽宽的额头,和善聪慧的目光,多像阿伯呀,还有嘴角……

——大人泪眼晶莹地端详着我,能看出大人对前世的思念是多么深沉刻骨。他一准是想从我脸上看出前世佛爷的特征,从而将我同前世的身影叠合起来。

——阿伯啦,记得你说过不要让后世再过奔波艰辛的日子,我会给他一个优良的环境,培养他成为世代受众生热爱传颂的伟人。

——看着大人热泪盈眶,我真想扑上去,让因果相续,恩情代传吧,我不会辜负前世转生托付的重任。

——阿伯啦,孩儿今天终于又见到你啦,我们以后又在一起啦,孩儿高兴呀。以后我也会在黄昏时分领他登上宫中平台,眺望群山,观赏落日,也会晚上给他讲故事讲过去的岁月,困了,就由他在卡垫上睡觉,像我那时一样……哎呀,不对,身份正相反啦,阿伯啦,你看我想到哪儿去了。

——大人目光闪烁陷入沉思,大概是回忆与前世在一起的时光吧,以后我一定让他给我讲这些故事。

——阿伯啦,今天是个开始,以后日子长着呢,如你有何开示,就通过灵童暗示给我吧。

——大人情绪安稳下来了,果然头扁扁的,怪不得都叫他扁头第巴,村民们说他是个好人,有时还让人捉弄一下子,打赌总是输,可他一穿上官服,那神态仪表,还是有点让人怕。

桑结作个手势,塔布赶忙请洛桑坐回去。

“佛爷也一路辛苦,请早安歇。明日各方人士要拜见您,人多,一折腾就得一天,对于一位少年活佛,未免枯燥些,可这是个必要的仪式,大家都是真诚的,头一次会面,请佛爷沉稳,拿出达赖喇嘛的风范来。”

听着这几句入情入理又贴心知己的话,洛桑眼圈一阵发热。

第二天,由诺尔布安排众人依次拜见新达赖喇嘛,程序是一样的。来者跪拜,恭祝佛爷吉祥,敬献哈达。洛桑则起座回赐哈达,为其摩顶口诵祝福经咒。

洛桑走神了,他忆起在羊卓雍湖畔为民众摩顶的场面,那可是真累呀,饭茶顾不上吃,浑身污泥,可面对那一张张质朴、虔诚、期待的面孔,他一次次落泪,一遍遍感动,那个光脚老爷爷、抱小孩的妈妈、怀揣小猫咪的少女……他敢说再过多少年,只需一眼就能从人群中认出他们。

可今天这程式化的接见太呆板了,那些人的面孔似乎也是程式化的,他机械地重复着同一个动作,他承认,到最后连一个面孔也没记住,不,有个例外,他是一位蒙古王爷,叫什么记不住了,只觉得他目光意味深长,有一种洞穿力。

座椅旁是一张矮桌,上面摆满了各种精致点心、果脯和羊卓肉干,侍从手捧南粤佛山细瓷扣碗随时上茶。过后,洛桑回忆好像那天一口也未吃,一碗也未喝,结束时,他双臂搭在两名侍从肩上,连迈步都困难了。

这天晚上,在一座偏殿内,昔日哲蚌三高足相聚在一起,回想起十五年来,面对大局跌荡起伏,社会上流言蜚语,内心的担惊受怕,真是感慨万千,如今这一切都成过去,三人紧紧将手握在一起,欣慰之情溢于言表。在殿外一直探头张望注视的佳莫和旺秋,此时也激动地拥在一起。

二人拉手进去,“给大人请安。”

桑结一见忙起身回礼,“二位此次劳苦功高,桑结深表谢意,塔布总管特别提到佳莫小姐智勇双全,只可惜朝廷不设女官,不然我真要上表求职。”

“大人啦,央金不是女官吗?”旺秋问。

“我猜想,因为从藏人名字上不易区分男女,所以他们把央金也当成男子了,不然何以发下的官服都是男式的。”

众人齐笑。分手才一个多月,可在两个女人眼里,桑结明显消瘦憔悴了,仿佛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大人,你瘦多啦。”旺秋一边说一边上前拽拽桑结的后衣领。

塔布不住使着眼色,旺秋假作看不见,“大人有白头发啦?”

塔布怄了两眼,又不便发作,鼻孔呼呼出着粗气。

佳莫道:“旺秋说的是,大人看来神情疲惫,多注意身体才是。”

桑结看着佳莫,原本细白的皮肤略显黑红,穿一身藏青袍服,束一条深绿腰带,右臂袖子褪下掖进腰带,露出雪白的内衣袖子,盘在顶上的浓密黑发,由几条缀有松耳石和玛瑙的细带束住,松散垂在脑后,英武中透着几分潇洒。

“大人!”外面传来央金响亮的嗓音,只见她拽着达瓦走了进来。

“大人,他做不了主,你发个话。”

“什么事呀?”桑结摸不着头脑。

“大人,我们藏南步兵请佳莫和小丽去做教练,不给也得给。”

桑结笑着说:“此事由却杰分管,我也做不了主。”

“刚才我们还议论朝廷不设女官,不然大人要给佳莫上报呢。”旺秋说。

“那好,把我这个八品官给佳莫,这总行了吧。”

桑结踱了几步说道:“我们的步兵确实需要加强武功训练,回去和却杰商议一下,也要征求佳莫的意见。”

央金还想说什么,达瓦说别干扰大人们议事,拽着央金走了。众人望着他们的背影大笑。不久后,第巴府下令,佳莫才仁担任藏南民兵武术教练,按八品官待遇,小丽担任助理教练。

晚上众人离开后,桑结去看望洛桑。

“佛爷,今天的客人们都说,佛爷虽年少,但举止得体,待人亲和,有幸获佛爷摩顶,皆大欢喜。”桑结知道,当前要多给这位少年鼓励和安慰。

这一天,洛桑处在一大群陌生人中间,有一种强烈的孤独感,现在见了桑结竟如见了唯一亲人似的,撅着嘴委曲地说:“大人啦,还夸我呢,有一阵都快坚持不住了。”

桑结怜惜地理解地笑笑,伸出手想拍拍对方的肩,刚伸出猛然又停住,那样做是不合礼仪的。他的心情平稳多了,可角色的转换一时还没有调整过来。桑结刚想宽慰几句,洛桑又说:“大人啦,以后这样的场面多不多?”

“不会多的。你还小,入宫以后,以学习佛经和各种知识为主。我们在这里还要住半个月,佛爷有什么事,可随时差人叫我,我这里有什么安排,会禀告您的。噢,听说阿婆来了,明天我去拜访。”

桑结怎么也未料到,这趟拜访认了一位阿妈。

第二天,曲珍正和仁钦、佳莫闲谈,侍从报告第巴大人来访,二人赶紧起身相迎。

“老人家身体好吧,桑结特来请安。”

“阿佳啦,这就是雪域大法王第巴大人。”

“你们都坐下吧。仁钦啦,他是不是你说过的你桑结哥哥拉扯大的那个孩子?”

仁钦颇为尴尬,忙起身解释:“大人,阿佳所言‘桑结’实指五世达赖佛爷,因当年佛爷用过此名。”

“这位大人,听仁钦说你也叫桑结嘉措?是谁给你起的名字?”

“晚辈原来叫仲麦克珠,前世佛爷改名为桑结嘉措。”

曲珍对仁钦道:“看来,他还没忘记啊,知道留下个纪念。”又招招手说,“孩子,来,往跟前靠靠。”

仁钦不好意思地说:“阿佳年岁大了,大人勿介意。”

桑结笑着摆摆手,坐到老人跟前。

曲珍微微扬着头,目光投向岁月的深处。

“他十五岁那年,在我家住了半年多,我和他同岁,月份大些,当时仁钦还不到十岁吧,就同一家人一样……唉,这些事不细说了,后来经师把他接走了,他走前答应一定回来的……我就等,没想到一等就等了几十年,等了一辈子。他要是还活着,一个老头子一个老婆婆,见了面该多有意思呀。”

敏珠活佛的面颊上挂着几颗泪珠,佳莫扭过脸悄悄抹泪,桑结的双手情不自禁与老人紧紧抓在一起。

“孩子,听仁钦说你七八岁就跟着他啦?”

“八岁那年,阿伯把我接到宫中,从此再也没有分开。”

“那么说,孩子,你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阿婆啦,你也是阿伯的亲人,我们一个思念,一个等待,等待用了一生,思念也会到永远……”

“孩子啊,说的好,咱们是他在这世上的两个亲人,你要不嫌我这个老婆子,我也认你做孩子,接上,把这个缘分接上,他知道了准会高兴的。”

桑结眼眶噙着泪水,一刹间,最后那个夜晚的情景栩栩如前,自己仿佛同时置身两个时空中。他滑到卡垫上,伸出双臂,伏在老人腿上,“阿爸,阿妈——”压抑十五年的感情有如井喷,二人相拥而泣。

仁钦和佳莫早已掩泣不已,良久,上前劝开二人。

“孩子,阿妈不明白,你阿伯的消息为何隐瞒了十五年呀?”

桑结抹抹眼泪,盘腿坐在卡垫上说:“一是阿伯考虑这是黄教掌权后面临的第一次政权交接,为稳妥,嘱咐孩儿推迟到适当时机再发布。二是蒙古诸部局势不稳,皇帝借重阿伯声望平抚各部,因此才拖延下来。”

“那他的身子保存的还好吧?”

“阿妈放心,还与生前一样。”

“那好,那就好。我一辈子没离开过达旺,这次出来是想见三个人,一是见你阿伯,二是见你,不过心里没底,你们当大官的能看上山里的老阿尼么?现在见啦,还认了亲,高兴啊。”

“阿妈啦,还有一位是谁呀?”对于佳莫这明显有意的改口,敏珠活佛注意到了。

曲珍故作神秘地说:“你们恐怕猜不到,我先不说。”

三人破涕为笑。

尔后一些日子,桑结几乎每天去看望阿妈,人们发现,他们到一块儿总有说不完的话。桑结习惯地坐在垫子上,双臂伏在床沿上,恍惚间,他觉得又回到少年时和阿伯在一起的时光。曲珍问的可细了,衣食住行样样问到。有一回忽然问他喝什么茶。

桑结想了想说,阿伯爱喝一种粗砖茶,说那味道熟悉。

一句话触动了曲珍,“是啊,我知道他不会忘记那段日子。”

“阿妈,你在想什么?”桑结发现,老人目光异样,一眨不眨,沉浸在回忆中。

“那时候穷,过年过节或来个客人才能喝上粗砖茶,打茶可是个累活,每天打到半夜,我打,他就在旁边看着,第二天一家人围着喝奶茶,好香啊,能喝下一锅。”

有一天,桑结发现老人戴在手腕上的珠串很眼熟,拿过来反复摩挲。

“几十年的旧东西了,有什么好看的。”

“阿妈啦,我记得阿伯好像也有这样一串,整天拿在手中,最后走的时候还在手中握着呢。”

老人的身子颤了一下,半天没说话,桑结抬起头,瞅见老人的眼眶湿润了。

“本来就是一对啊。走那天早晨我去放羊,他不舍地跟在后面,我看到经师在山坡下等候,催他返回,就摘下一串送给了他,那时不知道他的身份,以为过一段日子他还会回来的。”

问了这么多天,直到启程的前一晚,曲珍才小心翼翼地问:“桑结啦,他最后得的什么病,是怎么归西的?”

初冬的寒风在窗外呼啸,月亮和星星都躲在云层后面,不忍再听到那伤心的复述。听到后来,曲珍再也控制不住,抱着桑结放声哭起来。

第二天,桑结把乃琼巫师带到了洛桑面前,介绍后,旺堆伏地叩拜,“禀佛爷,白哈尔大神已降喻旨,十月二十五为大吉之日,宜举行坐床大典。另昨夜大神梦喻,六世佛爷已受沙弥戒,大典之后将开始修习密法,故请务于入宫前接受灌顶,以护金刚之体不受妖魔侵扰。”

过后,桑结择吉日为洛桑进行了四级灌顶中的初级灌顶,亦称“瓶灌”,通过净五官,现五佛,启五智,达到调伏贪、瞋、痴、慢、疑五毒的目的。仪式结束后,二人在院内散步,虽然才几天时间,洛桑已对面前的这位第巴大人生出由衷的亲近感,不禁好奇地发问:“大人啦,我听说了你和阿婆的故事,你们以前……”

“此中因缘非一两句能说清,以后慢慢说与佛爷。”

上一章目 录下一章存书签
站内强推大奉打更人 天官赐福 林岚秦小雅 人族镇守使 逍遥人生 福艳之都市后宫 黑铁之堡 网游之修罗传说 夫君天天酸溜溜 花都太子 皇叔好细腰,娇娇王妃要轻哄 都市花语 陛下不可以! 桃花沟 夜会清冷权臣后,陛下求我翻牌子 反差傲娇学姐不会主动开口说爱我 猎艳江湖 嫡子凶猛 我在诡秘世界封神 佛子天 
经典收藏女总裁的贴身高手 让你匡扶汉室,你去扶貂蝉蔡琰 隋末乱世,我收留无家可归女子 篡清 武炼巅峰 藏国 南明谍影 从山贼开始 带着战略仓库回大唐 抗战之红色警戒 三国:开局曹操向我问卦 亮剑特种兵:谁说我是兵王 重生之老子是皇帝 明末之力挽狂澜 唐砖 亮剑:签到亿万物资,成为西北王 苏联1941 扶明 关于南朝贵公子是我冒充的这回事 穿越明朝之我救了马皇后 
最近更新季凤文牧师二 人在古代,随身有座现代都市 生死轮回两千年 开局破北莽,我能召唤华夏英烈 千秋岁,我在古代搞基建 生活元素与创作密码 我在秦朝当二世皇帝 鱼龙舞 盛朝霸业 镇国王侯 抗战:铁血铸山河 将门:爷爷莫慌,老子真无敌了! 三国之龙腾幽州,开局三千骑兵 家里穷得叮当响,爹娘要供读书郎 历史讲台:你想当皇帝吗? 大宋网红苏眉山 回到古代过日子 大唐:公主逆天路 烽火燃情山河虹 长安浩劫之十日危情 
雪域格桑 雪山格桑 - 雪域格桑txt下载 - 雪域格桑最新章节 - 雪域格桑全文阅读 - 好看的历史军事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