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
玉蔓真人嗔怪地瞪了殷受一眼，张了张嘴，那句“受儿慎言”，最终还是没有出口。
普天之下，这种诽议圣人的怪话，恐怕就是殷受说得最多了。
不过，这句她听起来并不反感，想来便是教主听了也会颇为受用。
不知不觉间，对于辱圣的话，她的接受程度是越来越高了。
殷受抓了抓鼻子，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好在婆婆并没有在意，不过一时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两人相对无言，各自不知在想着些什么。
沉默了好久，玉蔓真人眉头皱了皱，开口道：
“如今诱捕之计已成，可这仅仅也只是第一步，如何使用这些西方之人，尚需一个详细的章程，受儿可有定计？”
“这……”殷受一时无语，眨着眼睛一脸的无辜，“婆婆没想过么？”
“受儿你没想过？”玉蔓真人的眼睛缓缓睁大。
“这不是婆婆和太师……”殷受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闭上了嘴巴。
两人面面相觑，面上的神色异常的一致——震惊中带着迷茫。
对于玉蔓真人来说，她一直以为殷受定下此计，心中已经有了详细的计划，至少也有一个需要替命的名单。
需要自己与闻仲做的事情，就是按照这个名单，在关键时刻将人替换出来。
说白了，这就是一个跑腿的活儿。
而殷受呢，很是震惊婆婆为何有此一问。
他终究不是一个心思缜密的人，将事情想得很简单。
待到大战一起，由太师和玉蔓真人选择需要救的门人，再暗中以西方之人替换。
若是有多出来的，在摆出万仙阵之前一刀杀了便是。
只要封神榜上的人数够了，便是那些圣人再不要脸，也无法名正言顺地击杀截教门徒了。
“受儿，便是用替命之法，令西方之人以身代之，你总要给老身一个名单吧，若无提前谋划，岂能取信对方？”玉蔓真人等了好久，终是忍不住开了口。
“呃……”殷受张了张嘴，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婆婆之言，无法取信对方？”
“你说呢。”玉蔓真人无奈地笑笑。
“嘶……”殷受抽了一口冷气，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他此时有些明白了，若是等到战事起了再选人，怕是有些来不及了，
最关键的是，那些人出山之时，哪个不知道有殒命的危险，到时候便是婆婆与太师前去相劝，他们也能要听才行啊。
更何况，要用什么理由去劝，有些事情根本就说不得啊！
如此说来，自己辛辛苦苦定下的计谋，岂不成了鸡肋？
难不成待到开战，便将那些人都宰了，先占上名额再说？
不行，这样对大势没有丝毫影响。
他这样想着，口中喃喃自语：“配合……怎么才能让他们都配合呢？”
“受儿，没有名单么？”玉蔓真人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皱眉问道。
“呵呵……”殷受回过了神，苦笑一声，摇头道：“梦里没看真切，哪里来的名单，记得的就是那么几个人……”
张开手掌，扳起指头：“火灵圣母、赵公明、三霄娘娘、九龙岛四圣，还有什么孔宣、十天君……”
“不对！”他突然一拍脑门，口中低呼：“想岔了，我想岔了。”
抬头看向玉蔓真人，正色道：
“婆婆，我记得之前便说过，大劫之后，截教便不复存在了。”
“门人不是死，便是被西方两个家伙收为了坐骑，若说名单，可以说截教满门皆是。”
“婆婆，这个局要做下去，需要的不是劝，而是命令，可使截教门人严格遵循的命令。”
“这么说吧，在梦境中截教死去的门人，在选择出山之前，都知道此行会有危险，可要么是太过自信，要么抹不开情面，绝非劝解之言可以改变。”
“要知道，教主在事前已有忠告，擅自入劫，难免会做那榜上之人，可还不是没用？”
“我们便是再努力，也护不住所有的门人，能做的，只能是护住教中的精华。”
“婆婆，门中的精华修士，您可都识得？”
玉蔓真人怔了怔，点头道：“自是识得。”
“既是识得，那婆婆对于这些修士的性格应当也有些了解，他们若有了决定，可是寻常劝解可改变的？”
“呵呵……”玉蔓真人哂笑，“修道之人讲求随性，哪里是那么容易劝解的。”
殷受“啪”的一拍手掌，眼中泛光：“这便是了，届时便是婆婆将梦境和盘托出，对方恐怕也是不信的。”
“的确如此。”玉蔓真人沉思片刻，点头应是，随即挑眉问道：“受儿是想让教主下令，可这结果难以预测，若被其他圣人得知，恐再难翻盘。”
殷受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不能让教主知道，可这命令必须是教主下的。”
“此言何意？”玉蔓真人眉头紧皱。
殷受看着玉蔓真人，目光闪了闪，低声吐出一个字：“骗！”
“骗？”
“对，骗，至少要让门人相信，命令是教主下的。”
“这……”玉蔓真人瞪大了眼睛，声音中带着些许好奇，“如何骗？”
她这一生虽然漫长，却从来没有说过谎话，可此时对殷受的提议并没有任何抗拒，甚至对这有意义的谎话很是期待。
殷受吞了一口口水：“婆婆的为人，门人大抵都是知晓的，届时假借教主之言下令，同时辅以四剑气息，婆婆认为……可有人会心生怀疑？”
虽然出发点是好的，可教一个正直的人说谎，心虚是难免的。
玉蔓真人眸中闪过精光，唇角勾起一丝弧度：“若是如此……当无人怀疑。”
殷受心中打鼓，小声道：“此计可行？”
没办法，通天教主在婆婆心中地位，他比谁都清楚，若是还有旁的办法，他也不愿意挑战婆婆的底线。
虽然这是好心，可底线这玩意儿是没道理可讲的，谁知道人家会不会翻脸。
玉蔓真人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笑意渐渐蔓延：“此计……老身认为可行，其中不妥之处，事后老身自会向教主请罪。”
紧张的气氛骤然消散，化作了一片平和。
殷受暗暗地吐出一口气，脸上露出了笑容：“如此便好，婆婆觉得可还有不妥之处?”
“老身并未觉得有何不妥，只是其中细节尚需商议，免得出了错漏，功亏一篑。”
“婆婆请说。”
“救人之后，如何瞒住他人？”
“这……恐怕要用苦肉计，受点伤总要的，事后宣扬重伤不治。”
“……也罢，老身假传教主谕令不难，可所救之人又当如何安排？”
“嗯……回山肯定是不行的，不能走漏消息，婆婆，你说让他们来这里怎么样？”
“这里？与那些西方之人一起？”
“对啊，到时候，让他们自己选一个合眼缘的，亲自送上榜……”
夜色静谧，烛火摇曳挑动，将两人的身影拉的好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