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离没回答他的话，只是伸筷子夹了几道菜，放进碗里，然后将碗，递到了吉娃娃面前。
晏舟：“……”
他怎么感觉，自己爹对待狗，都比对待自己上心？
是他的错觉吗？
到了晚上，雪幽昙原本以为月离之前说的那句“他是要跟我一起睡的”，只是随后一说。可没想到，月离洗了澡后，还把他丢洗澡水里，也给他洗了一遍，然后用法术给他烘干毛后，还真把他扔到床上了。
因为晚上时候，晏舟跟他也接触不到，所以月离也不装了，床上铺的，身上穿的，背上盖的，都是好东西。雪幽昙认出来，月离身上这缎子，好像是什么天丝锦，跟他那件竹花的衣裳，是同一个面料。连床上盖的这个，是清风派都眼红的蜀锦棉。
“奢侈！”雪幽昙咂了咂舌，调侃，“也不怕你儿子看见心里不平衡。”
毕竟隔壁晏舟，此刻应该睡着草席。
月离没接话，只是挥手熄了灯，“睡吧。”
说完就上床，端正躺在外侧。
这操作，雪幽昙都懵了。他原本以为月离让他睡床，是想跟他聊天商量如何将晏舟父母召唤出来的计策，可谁知这人还真是单纯来睡觉的。
雪幽昙趴下来，一半身子钻进被子里，一半露在外面望着月离。
此时梦中的时辰也是月中旬，月亮很圆，所以即便屋内未掌灯，雪幽昙还是能透过窗口投射进来的月光，看到月离的身形。
他睡得极其规矩，墨色的长发披散下来，一撮散在真丝的被子上，一撮垂到枕头边，顺着枕头的高度流泻下来，落到了他的脑袋边。
发梢捎得他耳朵又开始痒起来。他顺手挠了挠痒，动作间，爪子就捧到了月离的头发丝。
之前烧纸钱的檀香味散去，鼻尖只余下淡淡的茶香。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月离的睡颜。
安静柔和，不染尘埃。
像幅画，那种翩然出尘的山水画。
雪幽昙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着的，只知道晚间迷迷糊糊的时候，他感觉到身边安静睡着的月离似乎支起了身子，朝着他的方向侧过来。但他没说话，也没做什么，只是瞧着他。而后，他感觉到脑袋上被搭上了一只手，轻轻的撸了撸他的毛。
仅此而已，再无别的了。
但明明昨晚月离睡得规矩，他也乖得很，窝在里面的小角落里，没怎么动弹过。可等天亮的时候，他却是在月离怀里醒来的。
是的，怀里。请问原本应该隔得八丈远的一人一狗，到底是怎么滚到一起去的？
此刻雪幽昙一睁眼，首先看到的就是月离那身与他衣服同款面料的天丝锦缎，锦缎下，是他起伏平稳的胸膛。再往上，他就看到了月离的下颌骨。
好看，流畅，他这个视角下，轮廓收拢得刚刚好。
“嗯——”头上的让喉咙间发出一声要醒的无意识哼声，紧接着，喉结就随之滚动了一下。
妈的，美色误人啊，要不是盯着月离多看了两眼，他也不至于到月离快醒了还没逃离这尴尬的姿势。雪幽昙赶紧动身，本打算撑着爪子接着按月离身体的作用力，翻身起来。可手搭拉上去的下一秒，雪幽昙就惊住了。
因为那不是他的爪子，而是一只人的手。
准确的来说，是一只男人的手，修长，秀气，指骨和指甲盖的位置，还透着淡淡的粉。
有些像他之前苍牙山三坛主的那双手，但又似乎比那只更年轻。
什么情况？他狗成精了？！！
雪幽昙赶紧往自己身下瞧了瞧。好家伙，狗成精也就算了，他现在此刻赤条条的，什么都没穿！
月离动了一下，纤长的睫毛晃动着，似乎下一秒就要睁眼。雪幽昙想也没想，伸手就盖住了月离的眼，“别动也别睁眼。我有个事儿要告诉你。”
“嗯？”月离挑眉，虽然疑惑，但没动弹，由着他拨弄。
“现在你闭着眼，转头，起身，下床，然后给我弄套男人的衣裳来。”
“狗要穿什么衣服？”月离道了一声，问完就意识到了盖住自己眼睛的不是狗爪子，而是一只人的手。他有些猜到，“你化形了？”
“不知道，但我现在确实是人形。而且没穿衣服。”
雪幽昙没见过纯正的动物妖怪，也没见过妖怪怀化形的样子，但也隐约知道，精怪化形肯定得需要什么契机和修为什么的。他现在两样都不占，就单纯睡一觉醒来就成这样了，他不确定是不是化形，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又变回去了。
月离没再问，只是依着他的话起身，然后背着身从鼎墟中掏出件衣裳丢过来，“眼下没别的，先凑合穿。”
说完就出去了。
雪幽昙接过衣裳套上后，才开始打量自己。
身体上没什么缺陷，四肢活动也正常，唯一奇怪的地方，是他的头发。
不知道是不是他这具身体是狗成精的原因，他的头发不是正常人类的黑色，而是跟之前吉娃娃的毛色一样，雪白雪白的。此番垂在他身前的时候，他差点以为自己一化成人形就已经老年迟暮，活不了多久了。
“吱呀——”一声打开门打断了雪幽昙对自己的打量，他抬眼循声望去，就看到月离已经换了一身之前见过的粗布麻衣，端着洗漱盆往他这边走了过来。
月离在见到他模样的时候，眼神略微愣了一下，但面上表情却没有太大波动。
他端着水盆走过来，里面是一汪清水，倒映着，能照出人的影。
“屋里没镜子，我猜你应该想知道你自己长什么样，所以拿来了。看完记得洗把脸，晏舟已经醒了。”
月离这话说完，没松手，就这样端着盆站在雪幽昙面前。雪幽昙便借着位置便捷，将脑袋伸过去，朝盆里看了一眼。
果然是一头的白发，但脸还是好看的。但细看上去，不知是他眼神的问题，还是什么别的，总觉得有股子雪幽昙颜值的影子。
宛宛类卿，怪熟悉的。
难怪刚进来的时候，月离会愣神了。
雪幽昙伸手拿过帕子擦了把脸，正要起身的时候，就瞧见月离已经将面盘放下，在他面前蹲下了身。而后，月离的手就搭在了他的脚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