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时休有些心虚对上哥哥的视线，但他在极力掩盖，表现出一身的气定神闲。
“……好。”
见他同意，路之游眼眸垂下先进了屋子，给弟弟倒一杯茶。
坐在路之游对面，路时休拿起白瓷青花茶杯喝一小口，放下后问道：“大哥可是有什么事要与我说？”
路之游拿起一本书放在桌上，正是之前路时休送还的那本。
看着熟悉的书面，青年指着它问：“大哥，这……是何意？”
路之游淡淡说道：“之前看你喜欢这本书，想了想便觉得送给你更好，日后再想看也不用来借了。”
可路时休马上摇头拒绝：“不可，既是大哥收集而来的书籍，我再喜爱也不应随意拿走。”
说完青年似乎就反应过来什么，面上微微一白噤了声。
若是他没感觉错，路之游恐怕是在委婉敲打他呢。
路之游依旧反应淡淡，眼中柔和温润。好像一切只是路时休的错觉，最后青年还是把书推到弟弟身旁。
他温和说道：“书本之物虽为珍贵，却也是可以赠送给更珍贵之人的。可若是他物，便不能这般轻易放手了。”
说完路之游自己也是一顿，心中无奈摇头，没去看弟弟那越发泛白的脸色。
他眼睛如鹰般锐利毒辣，路时休对冷窈妲有些旖旎心思他去年就看出来了，但在自己看来他们并不合适，所以他充当局外人什么也不说不做。
前几天那道圣旨下来后，就连他也愣怔好一会儿才回过神，面上虽平静心中却不可谓不复杂。
皇帝是新秀，年轻登基力挽狂澜，将这几年有些风雨飘摇的凌朝重获生机，就连一向爱挑剔的他也说不出沈今啸什么不好。
如今为了平衡文武百官，沈今啸想来是思忖再三才下了这道圣旨。
冷窈妲算是他半看着长大的，少女心性不够坚定果敢，美貌有余聪慧不足，和盛京中众多娇娇贵女们并无两样。
他对她顶多有两分怜惜之情，但爱意却是一点也没有，甚至他都有些不明白阿休为何会恋慕她。
可少女这几日的细微变化，以及今晚那病弱姿态，竟将他的心神凝固，美到让自己移不开眼。
冷窈妲变了很多，哪怕所有人都看不出，甚至那冷家人都瞧不出端倪，他却能感受出来。
这都无碍，因为自己很喜欢目前的冷窈妲。只可惜这种喜欢仍然无关男女情爱，但总让他产生了些奇怪的占有欲，有些不想放手了。
且相对于少女，自然从小陪伴到大的弟弟更加重要，他这番敲打，也是不想让兄弟离心。
路时休虽心口憋闷郁气，但也知大哥是为了大局考虑，更是为了三人的未来着想。
沉默片刻，终究还是路时休站起身闷声道：“大哥的话，我会记住的。”
说着他手指僵硬，最后捧起那本书离开静园。
看着大开的房门，外头月色涌入，将地上洒下一片银白色的光辉。
路时休比他还要遵守礼法些，方才却是心乱到走时连门都忘了关。
路之游叹息一声，走上前自己轻轻关上门，隔绝门外美丽温柔的夜色。
“冷窈妲……你究竟有什么魅力？”青年呢喃自语，眼中浮现思索。
或许是觉得想不出什么来，他不自觉在嘴角浮现淡淡嘲弄之意，一晃神又想起了少女白衣单薄靠坐在床上，因病痛有些费力喘息的颓败模样。
青年眼睫忍不住轻颤几下，然后悠然勾起嘴角。
算了，还是有趣儿的。
随后路之游换下玉色外衫坐在桌前提笔练字，心中已然是杂念全无。
路时休回到朔园，几乎是狼狈逃离。
青年将书随手摔在桌上，拿起上等砚台便想狠狠砸在地上。
一瞬间他想起什么，又硬是忍住放了回去，俊秀的脸上浮现哀伤。
屋中有铜镜，打磨光滑光可鉴人。青年一步步走过去，看着里面的自己，嘴唇翁动说着些什么。
仔细听去，他在说：“长得有六分相似，也都是路家子弟，为何……就不能是我呢？”
随后路时休有点迷茫摸上自己眉眼，再度开口：“可是我长得不够好看？所以才只能看着大哥迎娶窈窈？”
很快他清醒过来，猛的拧起长眉离开那里，路过桌前停下脚步，认命般将那本书耐心收好。
从此以后，这便是警戒，亦是底线。
护国元帅府梨水居内，冷窈妲已经喝下了汤药，很快疼痛消失大半，面色也渐渐透粉。
一直陪伴在身边的赵玉瑾见状终于是放下了心，眼睛红红盯着少女。
冷窈妲看她这样心中不好受，特别是想到她原本最爱的女儿已经消失，现在鸠占鹊巢的其实是自己，便更加可怜她。
少女扯扯嘴角安慰道：“母亲别担心，女儿这不是已经好了嘛！下次我不会再贪嘴多食了，天色这么晚母亲早些回去歇息吧。”
因着女儿家闺阁男子不好久入，所以冷煜和冷麒冷麟早已经出去，只留赵玉瑾寸步不离亲手伺候着。
见冷窈妲如今看起来的确好些了，赵玉瑾才算松一口气，给她将额头上的汗珠擦掉慈爱看向她。
“母亲没有怪你，只是怪自己怎么就没看护好你，让你平白无故遭了这一回罪。”
听到她这么说，冷窈妲先是一愣，然后小嘴一扁差点哭出来。
少女钻进女人怀中，像原身记忆中小时候那样，一向清脆娇软的嗓音微微沙哑：“母亲别这么说，是窈窈自己不好，以后我再也不会这样了。”
曾经，她也体会过母爱，但并不是来自亲生母亲的，是跟随孤儿院中几百上千个小伙伴们一起。
“妈妈”给她起了名字，冷窈妲，她好喜欢。
后来终于省吃俭用攒零花钱慢慢成年了，可以独自上大学工作，等未来好好回报自己的“妈妈”。
却在不久后发现，自己已经时日无多……
想到这里冷窈妲强压下酸涩难过，然后她抬起头看向赵玉瑾。自己突然穿到暴毙的冷窈妲身上，这样是不是对她来说一点也不公平？
少女缓缓开口：“母亲，我其实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