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点,集团人已经不多,许宗寅坐在办公室里品茶,面前桌子上放着几张刚洗出来的照片,周衍自己一个人进来。
“那边的事怎么样?”
“有了点眉目,还在查,目前还是感觉人为嫁祸的可能性大一些。”
“明天警方还会来集团了解情况,你让法务团还有相关部门配合一下。”
“好。”
“没什么别的事,这照片你看看。”
许宗寅把水杯放下,指了指桌子上反扣着的三张照片。
周衍拿起了只用目光认真扫了扫第一张,后两张一带而过,虽有不解与震撼,但脸色故作平静。
“底下人去办事,正好路过咖啡厅,有见过她的,就报上来了,旁边的小伙子还戴了个眼镜,一看就是个干净书生。”
“是今天?”
“对,一个小时前。”
许宗寅略带笑容盯着周衍,想从他的神情中找到自己想看到的,可并没有。
“许总,这事我知道。陆琦应该有自己的生活和朋友,我不想多干涉。”
许宗寅干笑一声,点了点头。
“男女之间也就那么点事,只要你不在乎就行。”
周衍垂眸嗯了一下声。
“极客咖啡厅,旁边就是火锅店,女孩子如果喝醉酒估计不认路,也容易吃亏,集团事忙完你就早点回去吧。”
“好,您先回。”
送走许宗寅,周衍开灯进了自己的办公室,桌上已经放好了上午交代陆琦整理的文件资料,他掏出手机确认了一遍,没有她的未读信息。
很平静,果然没有酒精的刺激后人还是会理智许多,像昨晚那样发狂的事周衍不会干了,他坐在办公桌前把一天下来累积的文件处理完,敲着中性笔靠坐在椅背上发呆。
“主任,还不走吗?”
整栋楼还在亮灯的层数和房间没几个,邱明进来问。
“有空么,去喝一杯。”
邱明顿了两秒,跟着周衍时间长了,通过动作神情就可以判断出他的心情并不是很好。
“好,楼下不远就有咱们的私人会所,我陪您。”
两个大男人喝酒不需要聊天做铺垫,十瓶啤酒对半分,周衍倒了一杯又一杯。
“您胃不好,应该少喝一些。”
邱明记得陆琦交代过的话,一句提醒让周衍想起来自己还没吃晚饭。
“你怀疑陈正禹和刘家善,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俩已经勾搭上了?”
喝了不少的周衍拿着大酒杯问邱明。
“我不知道,但应该不太可能,他们俩不是一路人。”
他点了点头,不再说话,手机铃声响,是陆琦打来的电话,拿在手里想了很久,他接通。
“你下班了吗?”
“还没有。”
“我也还没回家,你记得在外面吃些饭,不要饿肚子。”
“知道了。”
陆琦并没有听出周衍答话的反常,她顿了顿,双方沉默,谁也没有先挂电话。
“早点回去。”
周衍按了红色键,手机丢在一边,他眼睛盯在手里的酒杯上,略显疲惫。
“您……”
猜出了周衍心情不好的缘由,邱明想说些什么,旁边人却先开了口。
“你喜欢过一个人么?”
邱明看向周衍,想起下午时候抽空花两个小时跑的四家数码商城。
“喜欢过。”
“什么感觉?”
“就像您说的,心甘情愿吞下的毒药。”
周衍直盯着某处缓缓摇头,喝了一小杯,结果熟悉的痛感又从胃部传来。
“我记得你没有结婚。”
“对,喜欢她,但知道没资格。”
周衍笑了笑,狠拍了邱明的胳膊上臂,“你小子心里藏着事儿。”
“也没有,其实没什么好说的,您也没有问过,所以就没提。”
“如果没有这一个星期就好了。”
周衍的话沉沉从声带发出,忍着痛趴在了酒厅的高台桌上。
月亮明圆,星光稀疏,灯红酒绿,幽静凛冽。
陆琦开了门锁进家的时候还是一片黑暗,心想周衍还没回来,就准备开灯换鞋,不料他的声音似天外来物般从客厅的沙发方向传来。
“先别开灯。”
他怕自己的情绪会被眼睛出卖,也怕接受不了猛然刺眼的亮光。
被吓了一大跳,陆琦辨出是周衍的声音,纳闷的同时连拖鞋还没换就走到他身边坐下。
“你怎么了?吃饭了吗?”
“给你买的相机。”
没回答陆琦的问题,周衍指了指桌上的手提袋,没发觉声线有些沙哑。
“你又喝酒了,跟谁喝的?”
“邱明。”
“我跟他说了不让你老喝酒,那你吃东西没有?不能空腹喝酒的,胃病犯了吗?”
“你呢?和傅恒吃的好吗?”
周衍的语气平淡,没有生气没有恼怒,却让陆琦感觉被他的话语当头一击,黑暗中长久地盯着他,他也回视。知道他是干什么工作的,又有上午望远镜的警告,陆琦的第一反应是自己被监视了。
“还可以。”
“嗯,洗完澡早点睡吧。”
周衍的疏离让陆琦紧张。
“我,我不是故意要瞒你的,我是怕你像昨晚那样生气。”
“没生气。”
“昨晚的事情对傅恒太不公平了,我想有必要和他解释一下,毕竟我们以前没有特别大的矛盾,就算分了手也还是朋友。”
陆琦的善良和为人又让周衍动容。在酒厅的时候他已经想过要悬崖勒马,放她去生活,而不是和自己这样的人捆绑在一起。那么阳光那么纯善,该有一个更好的未来,也该找一个年龄相当的去结婚过平静美好的生活。
这些周衍都给不了,他不能赌,万一赌输了就是死局了。
邱明知道他内心所想,在送他回家的路上说了一段话,又让他开始动摇。
邱明说人一辈子想要的东西其实并不多,能抓住的更是很少,迷途知返就算能回到原点但也不能抹掉路途上的记忆,你这样做其实是在折磨两个人。像我们这样的人本来是无所畏惧和牵挂的,可老天总要折磨点什么,给我们的感情就像癌症,一旦发现的时候就是晚期,无药可治了。
不忍细想,心底酸涩,眼睛干痛,要比往常亮,因为有泪光。
周衍伸出胳膊,陆琦靠在他肩上,闻到好浓的酒气。
“要是没有这一个星期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