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打扰他？
温庭燕怀疑凌漪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怎么会说出“怕打扰他”这种话出来。
毕竟之前的凌漪，从来不会考虑“打扰他”，不管不顾的跑进公司大闹一顿，把温庭燕的办公室砸的像垃圾场，顺带着和他大吵一架。
其实也不算吵架，因为每次挨骂的都是温庭燕，各种各样难听的话从温庭燕最在意的人口中出现，凌漪一走，温庭燕就会被气进医院。
“不用怕。”
即便回想起那些不悦的经历，温庭燕也没有任何恼意。
“只要你需要，我随时随地都会在。”
或许是这几天一个系统，孤独的在任务世界里寻找主神的压力太大了，又或许温庭燕和主神极为相像的性格，让她总忍不住把他当成主神，所以当温庭燕晚风一样轻柔的声音传来时，自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
戳破了这些天所有的坚强，露出内心的柔软。
001有点想哭。
“温庭燕。”她有点委屈，心里也在埋怨主神，好端端的，什么时候灵魂被小世界卷进去不好，非要在她退休的时候。
但温庭燕……
他是无辜的。
“你为什么这么好啊。”
“你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对我好的人。”
当然，她说的是这个小世界，如果说系统空间里嘛……主神大人、002、003、004等等，还有他们几个对001好呢。
温庭燕想是不是今天的凌漪受委屈了，不然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往日在凌漪嘴里，他听到的只有戳人心窝的辱骂。
可是……
他摸了摸自己的心脏。
这里因为疾病，一直都是冰冷的，麻木的，但在这一刻，竟然也鲜活的跳动了起来……
他暗笑自己没出息，嘴上说的话却与心里的自嘲截然相反。
“只是因为你还没有恢复记忆，才会这样想的。”
“凌漪，你很好，因为你很好，所以你有很多对你好的人，也……也不缺爱你的人，你不需要感恩你拥有的一切，因为你值得，那就够了。”
001握着手机，手指一下下的紧缩，又缓缓松开。
她想，好的不是她，是原主，是凌漪，唯独不是她这个偷了别人身份的系统001。
“那我以前……对你好吗？”
“你说我值得，那以前的我，值得你对我这么好吗？”
温庭燕看了看自己的衣袖，在衣袖的遮盖下，有几条疤痕，是小时候凌漪对他发脾气时，不小心用碗划破的。
凌漪对他好吗？
何蔚总说凌漪对他不好，劝他早点回头，别跟个舔狗一样对她念念不忘。
可他是吗？
去酒吧接酒醉的凌漪，被她嫌多管闲事的时候。
从前和凌漪同居，每天晚上自以为是的为她做饭，却被她不耐烦的把饭碗打碎的时候。
还有凌漪和他闹离婚，在公司里骂他狼子野心的时候。
他其实觉得自己是。
手指不自觉的收紧，带着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凌漪，感情不是买卖，不是你对我好一点，我才会对你好，我只是……”
“我知道。”
001打断了他。
“可我问你的，只是我曾经对你好不好。”
“仅此而已。”
电话那头不知道沉默了多久，只有温庭燕似有若无的呼吸声，喘息声持续了很长时间，才终于传来温庭燕遥远的声音。
“我不知道。”
温庭燕身体很差，但不同于他的病弱，他给001的印象，其实一直都是胜券在握的。
但这一次，他却茫然的像个无知孩童一样。
“我不知道算不算好。凌漪，我曾经想过，如果你要是再对我狠心一点就好，起码我会死心，但我也想过，如果曾经的你，能对我再好一点就好，这样——”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温庭燕不适从的喘了口气。
“这样，每次对你好的时候，我都会再心甘情愿一点。”
酒吧门前明明都把自己推开了，却因为怕自己摔倒，下意识朝他趔趄的身影伸出手，想要扶住他。
明明把自己做了很久的菜摔到地上，却给自己留了道他最爱吃的。
在公司那次也是，明明恶毒的话上一秒还不要钱的骂着自己，但看到他不适的捂着胸口候，还是背着人给他打了120。
午夜梦回的时候，温庭燕其实是怨恨凌漪的，他怨恨她的狠心，怨恨她不听解释，更怨恨她全心全意相信着贺箐。
可他后来却突然发现，他并不怨恨她，他唯一恨的，只是凌漪不爱他。
他是闺怨诗里，最无可救药的怨夫。
“凌漪……”温庭燕闭上眼，像一个临刑的囚犯，等待自己的生死审判。
“给我个痛快吧。”
001想和他说的有很多。
她想安慰身为温庭燕的主神大人，想告诉他自己一定会对主神特别特别好，比对她自己还好。
可现在的温庭燕不是她的主神，自己也更不是温庭燕的凌漪。
她给不了他想要的回答。
“抱歉。”
001如是说。
铡刀砍了下来，温庭燕知道，他的审判已经结束了。
“我明白了。”
他像是对凌漪说，但更像是说给自己。
“我早就该明白的。”
他明白什么了？
001只是一个不懂情爱的小系统，她听不懂温庭燕的话，但她再傻，也知道现在的温庭燕，正处在绝望的陷阱里。
“不是，你听我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抱歉。”温庭燕的声音有点颤抖，呼吸声沉重。
“我有点累了，先挂断电话，可以吗？”
“你——”
“嘟——”
你别挂……
电话挂断的声音传来。
001听着电话那头的客服音，举着手机发愣。
就这么挂断了？
她话还没说完呢。
001看着显示已挂断的页面，茫然眨眨眼。
所以，温庭燕是难过了？
她刚才说的话真的很过分吗？
那么简单的一句抱歉，对温庭燕而言意味着什么呢？
无数微弱的希望早就在心里织成网，颤颤巍巍的兜住温庭燕，阻止他掉入泥潭。
而001的话，就是一把刀，彻底割裂那道网，让他一下子跌落，不得翻身。
想到这儿，001的心情突然降到极致，手机从手里随手一扔，因为角度的偏差，“咚”的一下扔到桌角，然后摔到地上。
001扫了一眼，挺好，还是屏幕先着地。
这么高的距离，估计屏幕要裂了。
她烦闷的踢了手机一脚，比她鞋子还小的手机可怜巴巴的，像滑冰一样滑到沙发旁边，一个手机孤零零的倒在地上，等待主人的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