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浮城，热闹的街道上，叫卖声不绝于耳。
孩子们笑着追逐着，偶尔撞翻了路边摊，引来一声叫骂，老板将货物捡起来，看着那跑远的身影，笑骂一声：“熊孩子！”
卖糖葫芦的小贩追着孩子们慢悠悠的走过去，道：“听说是那街头的傀儡师回来了。”
“哪个傀儡师？”
“嘿，在街头表演的傀儡师，还有哪个呀？自然是杜门镖局的那位，叫什么来着？”
“苏寻。”
“对对对，就是这个名字。老兄，一起去看看？”
东市菜场的街口搭了一座高台，不高，四周都没个遮挡，围满看热闹的观众，大半都是孩子，也有闲来无事的大人。
高台上没有人，只一群木偶在表演，周围不见牵丝线，而那傀儡师，竟是坐在台下的，若不是配着声音，还真不好找。
这傀儡师看上去有四十岁了，却是两年前才出现在众人视线中的。那时候，他在这商浮城，以一出“阿念救母”而闻名，据说一场戏的演出费高达一万灵石。
只是，那“阿念救母”的戏，演了半个月之后，却是不演了。想请他出演的人找到杜门镖局，却都被谢绝了。
那人推了所有邀请，却每月在街头演一场傀儡戏。
不再是阿念救母。
那故事从未有人听过，故事有些奇怪，人物怪服饰也怪，起初只有孩子们看个热闹，久了，看得人却是越来越多了。
再后来，有心人把那些故事编成一本书，署了他的名，问他书名叫什么好。
傀儡师却道，故事不是他写的。
那是谁呢？
杜门镖局的老板，白姑娘。
是江湖故事，书名就叫江湖传说吧。
傀儡戏结束的时候，一片雪花飘了下来。
“下雪了。”
孩子们笑闹着，跳跃着，仰着头转着圈。
傀儡师席地而坐，看着飘落的雪花，忘了起身——
下雪了啊……
梦魇之界，不知道会不会下雪……
雪下得大了，街道上的人群散了，回家了，孩子们也都被大人们领了回去。
苏寻背着箱子，往杜门镖局的方向走，刚走过一条街，就见到急匆匆赶来的阿珞，手中还抱着一件裘衣。
阿珞将裘衣给他，不由分说的拿过箱子，道：“我正好路过。”
苏寻披着裘衣，瞧了他一眼——嘴硬这毛病，还真是一如既往。
若是那丫头的话，该是说，本姑娘冒雪送裘衣，你要好好干报答我的恩情呀。
呵，这般。
***
碎玉阁。
夜幕降临的时候，雪已经很大了。
巫谢却仍旧站在二楼，任由那寒风带着雪花吹来，也不觉得冷。那晶莹的飞絮落在她那一头白发上，几乎无法发觉。
一声轻响。
一个黑衣人站在了阁楼一角，长发飞扬，脸上的黑面具比雪还冷冽。
巫谢回过神，道：“巫阳大人，请进。”
巫阳落下来，没有进屋，只待在走廊上，道：“听说你找我。”
巫谢点头，道：“你知道青龙窑厂的案子吗？”
巫阳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笑了，“原来是为了这件事。”
不知为何，巫谢在那笑容中，看出了一丝嘲讽，还有一丝不满——
所以，他原以为，她找他是为了何事？
巫阳道：“是鬼君告诉你的吗？”
巫谢点头，道：“鬼君说，若是连你都没有办法救那些灵魂，就没有人能够救他们了。”
巫阳道：“你找到所有的黑甲士兵了吗？”
巫谢道：“飞羽阁用了一年的时间，已经查明了。”
巫阳转头看她，道：“有件事，我想问你。中州局势紧张，你却执意留在这里，追查青龙窑厂的旧案，是为了什么？”
巫谢抬眼，沉默着看着夜空中落下的雪花，良久，道：“职责所在。”
“是吗？”巫阳转头，看向东边的夜色，淡淡道：“帮忙可以，我有条件。”
巫谢松了一口气，行礼，“谢谢。无论什么条件，只要我能做到的，必定全力以赴。”
巫阳道：“待中州事了，我再来找你。”
***
中州，洛城，苍龙岭。
洛城的水患问题解决之后，第二洛城成了一处交易场，入夜之后颇为热闹。
蓝狐客栈，二楼的一间客房里，没有床铺，只有一张大桌子。
此刻，桌子上铺开了一张地图，周围站了几个人——
非歆、重伊、重漆、秦延，还有大胡子和小胡子。
——这里是百花谷情报局的一个据点。
重伊看向非歆，问道：“情报属实吗？”
非歆白了他一眼，道：“当然。”
秦延道：“若真是如此，圣殿倒是可以出手了，直接把这事告诉巫师公会不就成了？风悦师兄还在朝风城吧？”
重伊却道：“不行！我们惹出来的乱子，当然要我们自己收拾。”
秦延抬手敲他，“这事是开玩笑的吗？”
非歆摆手，道：“这次我们必须得管。风悦师兄不好动手，会打草惊蛇，到时候就是战争了。而且，那位朝风城主选的时机很妙，这会儿庭阳城的问题还没解决，巫抵老师也不敢轻易离开兰山口，老师们忙着呢。”
几个月前，祭月节的时候，庭阳城突然爆发了动乱，几个巫师在祭祀之时刺杀大祭司巫彭，造成了数万人的伤亡，其中还有不少巫师。
当场死亡的巫师当中，还有朝风学院的院长，连曳。
而这场动乱的背后，却是山鬼。
最后，山鬼逃走了。
不过，叛乱还未停止。
巫师们仍旧在城中制造混乱。
这是巫师公会建立以来，第一次，白巫师的动乱。
如今，圣山十巫之中，巫彭和巫朌都在庭阳城，不少白巫师都被送进了神只阁的地牢。不过，不知道还有多少白巫师是山鬼的信徒，整座庭阳城几乎都被封了。
只有抓到山鬼，才能真正解决问题。
——飞羽阁、刑堂的人都在找山鬼。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朝风城中也生了乱子。先是一群贵族叛乱，想拉城主下马，被朝风城主镇压。然而，之后，朝风城主却宣布朝风城脱离了夏轩，独立成国。
这事儿原本属于俗世权力斗争，圣殿并不会过多插手，何况是如今这种时候。
但是，就在十天前，百花谷情报局在朝风城的据点传来消息，说朝风城主和城中的部分贵族，都堕落成了黑巫师。
而经过调查，原因是三年前的一批屈居果。
不仅仅是城主和贵族巫师，复居山独木山上的那些屈居鸟、附近的一些妖兽，都成了疯狂的嗜血魔兽。
非歆道：“朝风城主是个有野心的，他的目标可不仅仅是一座朝风城，而是整个中州，下一步，很可能要攻打洛城。”
众人再无异议——
洛城，好不容易才太平了。这里是百花谷的大本营，岂容他人撒野？
重伊道：“所以，今晚出发？大胡子，百花谷那边没问题吗？”
大胡子点头，“如今北峰聚集了一万人，就等着下令了。”
小胡子接口道：“听说跟大谷主有关，大伙都争着出来呢。”
小牙啊……
重漆仰头，问道：“小牙姐姐什么时候回来？”
重伊揉着他的脑袋，“她会回来的。”
非歆点头，“就是，这么多人等着她养活呢。”
秦延失笑，道：“区区一个梦魇之界，怎么能困住她呢？”
——都两年了啊，也该回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