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老一少诚恳地对视着，眼中并没有任何虚假之意。
“什么为什么？”老爷子反问道。
他依然是轻笑着，这是他几乎永远挂在脸上的表情，一贯如此。
“老爷子，您对我朋友……没多少了解吧？”尼禄开口说道，既然决定以凡人的方式来生活，就应该用凡人的思路去思考与处理事情。
“老头子我在这个晦暗的社会里摸爬滚打几十年，现在虽然不过问那些糟心事了，但是我的眼光还没有丢掉啊，”老爷子双眼直视着尼禄，“我看得出来你朋友是一个实诚并且正直的人，我觉得我应该了解一下他。”
尼禄也盯着老爷子的目光，那眼中传达出来的是一个老年人的重视、诚恳与信任。老爷子虽然老态龙钟，但是双眼依然有神。
尼禄曾在网络上看过一段话，“3、40岁的上班族挺着个大肚子每天得苟且像个将死之人，而5、60岁的影视明星还像个年轻人一样上蹦下跳，因为他们的眼睛里有狮子”。
这个老爷子虽然从俗世中退休了，但是他依然是个眼睛里有狮子的人！
“可是，”尼禄眼睛稍稍眯上了几分，“你怎么能够确定你孙女也是跟你一样的想法呢？”
尼禄的潜台词是，“如果你孙女不乐意你给她介绍男朋友，这不是白搭？”
当然了这种话也不能直截了当地说出来，大概让老爷子知道他是这个意思就行了。
老爷子愣了一下。
似乎是没有想到尼禄会这么问，又好像是自己也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老爷子有点尴尬地笑笑，“我们继续下棋，哈哈哈！”
怎么把这档子事给忘了呢！
如果不是在外面的话老爷子大概会给自己一个大耳巴子，简直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自己一直给自己的孙女忙活这事是自己在瞎忙活，曾经也催促过她赶紧找男朋友，虽然她欣欣然应允下来，可是并没有说让自己帮她找啊！
万一把那阿修骗到了反而自己的孙女看不上，那到时候场面不是十分尴尬？说起来还好是没成啊……
尼禄乐了，敢情这档子事儿老爷子忙里忙外只是自己在一厢情愿呐？还好自己这一问题直接问到点上了，原来老爷子也能是这么个没谱的人。
尼禄“嘿嘿嘿”地笑了。
老爷子有点尴尬又有点纳闷地看着尼禄。
“下棋，下棋。”尼禄努努嘴，心里想着“还真是个可爱的老头”。
…
阿修枭桀不驯地蹲在高楼边缘，像一只时刻准备着俯冲狩猎的秃鹫，一副跃跃欲试地模样。
其实他哪里想要落下了，只是单纯地觉得这个姿势比较舒服而已，他那是心里在想着什么事情来着。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也像尼禄一样喜欢没事的时候就“栖息”在高楼大厦的天台边缘俯视这座城市里渺小如蝼蚁般的凡人们，大概是因为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就是这幅场景，也大概是因为用居高临下的目光可以看得更远，思考得更加透彻。
处在不一样的位置，总能有不一样的感想。
每天嘻嘻哈哈又浑浑噩噩地像一个普通人一样生活着，阿修总是觉得缺少了什么，但是他有说不上来。
其实准确地说，自己这样糜烂的生活还不算是普通人的生活……在这座很多人都挤破了头想要往上爬的一线城市里，能够住大别墅、开豪车而每天混吃等死是太多人的毕生梦想……
有的人没有经历过，觉得自己最大的梦想就是住着大房子、开着能在路上引起注意的车、每天生活乐无边，可是那些能够享受到这样的生活的人，却大部分在每天想着怎么能够让自己的钱再翻一番，让自己的生活更有意义。这就是身处在不一样的处境下，对于事物不同的见解，对生活不一样的追求。
阿修不是在这个世界里降生的人，但是在见过了一些碌碌无为的人、见过一些指点江山的人、见过了形形色色的各种人之后他也渐渐明白了这个道理。
有的人一出生就是优越无上的生活，而有的人光是活着就已经用尽了全身力气，世道是公平的，世道也是不公平的。
“额啊——”阿修目光稍稍上倾，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明明自己不是那个应该思考这个问题的人，却总是弄得像个圣人一样。
如果自己想，可以随时让一个生活在最底层的人成为一个大富翁。但是这样的做法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也违背了自己留在这里的初衷。
他与尼禄的初衷，仅仅是看看有了实现愿望的能力之后，一个人会有什么样的改变，仅此。
但是看过的人越多了，越明白一个人在获得了能力之后想要变得更加积极向上似乎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以灵魂的这种高层次来说，欲望是无穷无尽的，只不过有的人隐藏的很好，有的人太过于无能而时刻显现，仅此而已。而一个普通人，如果得到了自己原本不应该得到了能力，那欲望的膨胀几乎是不可避免、必然的事情。
这就是阿修的看法。
他跟尼禄是同一种人，又不是同一种人。
尼禄见过了太多被欲望吞噬了的凡人，却始终相信着自己有一天能够找到那个纯洁无瑕、阳光向上的人。
而阿修虽然仅仅参与了一次凡人的许愿，却明白了欲望这种劣根是存在凡人的心底里根深蒂固的，要想拔出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他并不是非常愿意相信真的有那种灵魂至高无上的人。
尽管他也想要去相信，但是现实就是如此。
自私、狂妄、欲求不满、情欲与恶妒，这是尼禄能够想到的形容词，有点偏执却也是最现实，这就是人性。
他其实很想跟尼禄说，说你的目标只是一个虚无缥缈不存在的幻想罢了，但是他说不出口。
尼禄是他最重要的人啊，如果可以，他也愿意帮助尼禄去找到这样的灵魂，只要是尼禄想要的，他也会当成自己的目标来看待啊。
但是这种东西真的是存在的吗？他相信会有那种把负面的情绪压制到极致，只余留着正面的灵魂。但是那总归只是表象，劣根还是存在于灵魂深处啊。
自己这么想的话，那似乎后面的游戏也没有继续进行下去的必要了，而尼禄现在还在一边寻找着下一个有资格许愿的人一边真的像个凡人一样在生活着，甚至还交上了朋友？还是个忘年交？
自己明明是那位派来监督着尼禄的人，现在怎么就跟他同流合污了，这就是阿修像一只头顶没毛的秃鹫蹲在天台旁边怀疑人生的原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