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芊的话瞬间击穿许强大脑,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话有多不合适。
“我,我刚才说话没过脑子,嘴太快了,书记、张厂长你们见谅。”许强背后发凉,绷着神经勉强笑着解释道。
张芊当然不会信他说的话,而且就算她信了,书记也不会信啊。
搞政治的人,都有八百个心眼子在身上,书记自然也不例外。
书记淡淡扫了许强一眼,什么也没说。
旁边的助理倒是帮着补了一句,“许场长对于张芊同志的话有什么需要反驳的吗?”
“额……应该没有了。”
许强现在脑海中哪里还记得刚才说了些什么,一心只想着刚才自己在书记面前说错了话,会不会被对方记在心上?
他好不容易找人给自己留了个肥差,就等着今年任期结束就去上任。
现在要是这件事被书记记在心里,给自己使绊子,那可就完蛋了!许强心下焦急,面上也带了些出来。
张芊看着他笑了下,开始发力。
“既然许场长对于我的回答没有疑问,那就说明你之前对红光奶厂的举报属于误报,对此我代表红光奶厂向你提出赔偿要求。”
“我们奶厂停工一天,损失巨大,你必须为你的错误行为负责,赔偿红光奶厂五千块,并且必须对此做出检讨!”
五千块不算什么,检讨才是要紧事,许强属于举报方,结果现在被举报的一方没有问题,属于举报方的错,其他人知道了那还不骂死他。
“我不同意!”许强梗着脖子反驳道,“五千块可以,但检讨不行,我又没错,作为人民群众,我举报不符合规定的厂家是正义的!”
张芊扯了扯嘴角,眼底划过一丝凉意。
“我再说一次,我们红光奶厂所有的手续都符合国家要求,没有一点违背国家政策的举动,所以你的举报是错误的,给无辜的我们造成巨大损失,不仅是商业上的,还有精神上的,我的要求合情合理,你必须对此作出赔偿!”张芊强硬道。
许强额角青筋跳动,咬着牙正要反驳,旁边的书记突然开口道:
“好了。”
书记开口,许强立马闭嘴安静下来。
书记将搪瓷杯盖子盖上,看向许强,语气淡淡道:“这件事是你做的有问题,不管是做什么,都讲究证据,要是谁都能无凭无据举报别人,这个县城离乱套就不远了。”
许强坐在一旁干笑,不敢继续反驳。
“张芊同志的要求很合理,你回去要好好检讨,在这周内把那五千块钱给张芊同志送去,也算是买个教训。”
书记说完,端起茶杯站起身,身旁助理立马跟上。
等书记两人离开会议室,许强脸上的笑容立马消失,恶狠狠瞪了张芊一眼,冷哼一声,粗暴推开座椅离开。
“记得赶紧把赔偿送来,还有检讨!”张芊高声喊道。
木门被重重甩开,发出“砰”的声响,许强带着怒气的沉重脚步声逐渐减弱,并消失。
张芊嗤笑,眼里带着嘲讽。
“不堪一击!”
就这水平,自己还以为有多难,来的路上心里还打了不少草稿,结果一样都没用上。
赵松在旁边若有所思,原来还能这样做?
他心底某个角落瞬间变得明亮,处理事务的方法也增加了几条。
张芊抱着肚子起身,“走吧,顺便买点水果回去。”
赵松立马扶住妻子,小心带着人走出行政大楼。
等回到大队,两人凯旋而归,举报解除,明天如常上班的消息如烟雾般迅速传开,大家伙都好奇张厂长是怎么办到的。
张芊现在嗜睡,回到家后就睡了过去,让闻讯赶来的钟娟只能调转方向,找女婿打听情况。
“居然是这样……”
“然后呢?”
“国营奶厂那边要赔给咱们五千块?!”
钟娟一脸懵逼,感觉像是在做梦一样不真实。
“这世道,还真是不一样了。”她喃喃自语道。
以前从没听说有人被举报后这么快就澄清,还给自己要了赔偿?
钟娟大脑迅速转动几圈,嘴角笑容变大,她迫不及待站起身,调转方向去找人显摆了。
离开前,赵松叫住丈母娘。
“娘,你顺便帮我打听一下,那个许强做没做过坏事,比如苛刻工人啥的。”他低声道。
钟娟脸上立马露出了然,“你放心,我肯定给你问出来!”
说完就火急火燎离开。
赵松看着她身影逐渐消失,继续回到房间炖鸡汤。
过了几天,张芊正舒服坐在书房看文件,她的座椅上一个坐垫一个靠垫,旁边还放着一个火盆,里面是赵松特意找来的无烟炭。
文件看到一半,她伸出手去拿杯子,发现里面的茶水已经喝完。
她又去拿暖壶,刚拿到手里就发现轻飘飘的,打开一眼,也没水了。
张芊无奈叹气,往厨房走去。
没办法,烤火肯定会口渴,老公又不在屋里,只能自己去接水了。
刚把水壶里的热水倒出来,张芊正准备回书房,就发现老公赵松正笑着往家这边走。
“有啥好事,怎么这么开心?”张芊好奇问,顺手接过饭盒。
赵松眼里带着一丝兴奋,将衣服挂在衣架上,拉着妻子在炕上坐下。
“许强完了!”
张芊眉毛一挑,“怎么说?”
赵松先喝了口水润喉咙,继续道:“我之前让岳母去打听许强的事,本来没抱啥期望,谁知道,居然真让岳母打听到了!”
“那个许强,他私下里买卖国营奶牛场的工作!
每次招人,他就会提前露出口风,然后暗戳戳告诉那些人,给多少能拿到工作,谁给的价格高,他就把工作给谁。”
“就靠着这个方法,他前后骗了有二十几个人,加起来骗了两万多!”
“关键是,那些没被录取上的人的钱他也收了!”
张芊一时间怀疑自己是不是耳朵出现了问题,满脸怀疑问:“那些人能甘心?不找他要回来?”
工作又没给,凭啥拿钱?疯了吧!
赵松舔了舔唇,“当然不甘心,找他要过,不过许强跟那些人承诺,三年内一定留工作名额给他们,那些人才消停了好一阵。”
“不过,最早那批已经等四年多了,有两家忍不住找他要钱,或者给工作。
许强哪儿有工作岗位给他们,又不是咱们工厂,国营厂工作岗位都是有数的,现在到处都在停薪留职,许强厂子也不例外。”
“那些人见要不到工作,就威胁许强还钱,不然就举报他。”
“那些钱早就被许强用光,一个工作岗位他要了至少八百,两个就是一千六,他一时拿不出来,竟然挪用了公款!”
“关键是,他没告诉人家会计,会计发现账对不上找他问,他居然反过来诬陷是会计挪用了钱!”
说到最后一条,赵松忍不住拔高了嗓音。
张芊张了张嘴,又闭上。
好半天,她才接着问:“然后呢?余会计肯定不可能吃下这个亏。”
当初她在奶牛场工作时和余会计打过交道,那人最是较真,绝不可能挪用公款,也不会任由别人泼脏水。
果不其然,赵松嘴角上翘道:“然后余会计就去把他搞了,现在整个奶牛场停工接受调查,许强也被带到了警局坐着,估计很快就能调查清楚了。”
“这么多问题,光是挪用公款一项,就能让他在牢里待个十几年。”赵松笑得浑身颤抖,筷子掉了好几次才握住。
张芊哑然失笑。
“该!”
真是蠢得无药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