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愧疚与歉意仿佛会传染一般，所有百姓皆低垂着头颅，为自己过往的行径深深忏悔。
屋顶上的楚云桉，看着底下那些密密麻麻的后脑勺，竟然生出了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感。
就……怪怪的！
靖宣被他的表情麻了一下，也觉得怪怪的，他边搓着手臂，边往旁边挪远了点。
走远点，这小子有毒！
情绪在发酵，精彩在继续。
“既然你们认清了他的真面目，那么老子问一句：这样人品败坏的人，凭什么当将军？”
黑煞振臂高呼：“这样的人该不该扒了他的官服，脱了他的官帽？该不该下大狱？”
此言一出，瞬间犹如点燃了火药桶，百姓们的愧疚瞬间被引爆，群情激奋。
“扒官服，脱官帽，下大狱”的吼声，如汹涌澎湃的浪潮，撼天动地。
在众人换气的一刹那，黑煞抓住机会，再次高举拳头，声嘶力竭地再吼一嗓子：
“该不该归还池家军被劫的粮草？该不该对池家军鼎力相助？”
声浪再度掀起，比之前更加汹涌，所有人的眼里都燃烧着坚定而炽热的光。
“那还等什么？大家一起去皇宫……”话落，他满脸振奋地朝罗副将大喊：“请罗副将带领我们去皇宫，讨公道！”
“讨公道！讨公道！讨公道！”
百姓们群情激昂，纷纷跟着高举拳头，那吼声震耳欲聋，直冲九霄，甚至连远在皇宫的人都能清晰地听到。
与街道上的嘈杂喧闹不同，此时，养心殿内一片静悄悄，安静得几乎落针可闻。
王总管以及伺候的宫人们屏息跪在殿门外，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殿内一片狼藉，文德帝双手死死撑在桌案上，胸膛剧烈起伏，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周围的玉器摆件、精美糕点噼里啪啦摔了一地。
大约是身体不济，文德帝猛地瘫倒在身后的御榻上，大口喘气，嘴里喃喃苦笑：
“总是这么棋差一着，朕如何能甘心呢？”
与此同时，殿外一名小太监脸色惨白地跑了过来，附在王总管耳边低语几句。
王总管顿时大惊失色，脱口道：“他们这是要逼死陛下吗！”
说罢，他猛地捂住自己的嘴，心中懊悔：让你乱说。
而后他深吸一口气，缓缓从地上站起身，躬身垂头，小心翼翼进了内殿。
文德帝闭着眼，声音颓废地问道：
“你来做什么？”
敢在他盛怒时进来的，也就只有王喜了！
王总管犹豫了一下，先给文德帝打了一剂预防针：
“陛下，出事了！”
文德帝直接笑了出来，面色凄苦无比：
“朕都这般境地了，还能出什么事？”
此时的文德帝像极了风烛残年的老人！！
王总管垂头道：“镇国公身边的罗副将在宫门前摆了数排尸首！此时，正带人跪在宫门前，请您主持公道，归还池家军被劫走的粮草。”
“他怎么敢……咳咳咳……”文德帝猛地睁开眼，身子前倾，呼吸骤然急促，怒不可遏。
王总管吓了一跳，忙疾步冲上去，替他递水拍背，劝道：
“陛下息怒！龙体要紧啊！”
文德帝情绪激动，用力一挥手臂，打开王总管的手，怒道：
“息怒？朕如何息怒？劫走的粮草！哈！朕哪有本事劫走他池衡的粮草！”
“他这是薅了朕一次还不够，还要逮着朕薅第二次啊！让他滚！有多远给朕滚多远！”
王总管心里一阵气苦，低声道：
“怕是滚不了！那罗副将正手捧捷报，在外大声诵读。”
文德帝闻言，不禁愣了一下。
王总管头垂得更低了，“三战三捷，言双方大战激烈，池家军粮草已不足五日，耽误不得。”
“假的！都是假的！”文德帝后牙槽咬得咯吱作响，额头上青筋暴起。
“可现在所有人都站在镇国公那边，且百官们也在陆续赶来。”王总管小心翼翼地道。
文德帝明白，将士携胜而归，这个粮草他是给也要给，不给也要给！
可国库空虚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他从哪里再筹集出一批粮草？
半晌后，他指着放空白圣旨的博古架，厉声道：
“去！拿朕的圣旨和朱笔来！朕这就下旨，将谢寒安那老东西交给他们处置！要粮草？找谢寒安要去！”
文德帝还在笔走龙蛇，殿门忽然被轻轻敲响。
“进。”
方才那名来禀报的小太监白着脸，推开门，“扑通”一声重重跪在地上。
王总管心里咯噔一声，心中陡然升起些许不安。
果然下一秒，就听那小太监颤抖的嗓音道：
“谢老将军认罪了！可他说，他与镇国公无冤无仇，他所为皆因陛下的命令！粮草、粮草也交还给陛下了。”
“太、太子殿下与百官同聚宫门外。”
文德帝手里的诛笔，“啪嗒”一声掉在了圣旨上，划出好长一道墨迹。
即将写完的圣旨，毁了！
此时此刻，文德帝觉得他跟着圣旨一样，也毁了！
直过了好半晌，文德帝垂下头抬了起来，他似是做出了什么决定，脸上的愤怒如潮水般退去，语气却是冷得令人浑身发寒：
“谢寒安这个老匹夫果决狠辣不输当年，竟是连朕都敢反咬一口。”
王总管登时腿一软，“噗通”跪倒在文德帝脚边，膝盖与地面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那传话的小太监更是抖若筛糠，头都不敢抬。
——
与此同时，宫门外一片诡异的静默。
谁也没料到，谢老将军竟然敢当众指控陛下！
在场所有人目瞪口呆，那眼神里充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
此刻！
谢老将军万众瞩目！！！
原本还在对他议论纷纷的百姓，立刻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地改变了议论的对象。
“他说劫走池家军的粮草是陛下的命令，究竟是真是假啊？”
“那可是大楚的皇帝，他给池家军拖后腿干什么呀？为了让池将军守不住北疆，等着灭国吗？”
“不是有那个功高震主吗？有没有可能是……容不下池将军？”
“就算是陛下下的命令，但这坏事总归是他干的吧！不是什么好人！”
“我以前还说过他的好话，结果这脸打得太响亮了！”
“我现在算是明白了，这些个阴险招数不管是谁出的，但镇国公一定是被冤枉的！”
“上面的人啊！真是黑了心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