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起来吃饭了。”程玉尔一把推开摇摇欲坠的破门板，冲着里边喊了一声。
本应该跟她吵两句的人却一直没有应声，她皱着眉头嘀咕了一句，“大清早的，这是跑哪儿去了？”
她又喊了一声，“老头，在不在？”
依旧没有人应声，她这才踢了一脚门，大步走了进去。
床上有人啊？她有些狐疑。
“爷爷？”
床上的人一动不动，程玉尔心中涌现出一丝不好的预感，离的这么近，老头不可能没听到。
她快步走到床前，就见到老头安静的躺在床上，眼睛紧闭，面色安详，就如同睡着了一般。
她伸出右手，在她鼻子前探了一下，心中一凉，老头子的大限到了。
干他们这一行的，虽然说早就生死看淡，但是真的到这一刻，她也还是觉得自己的心木木的。
一周前老头跟她说过，说他大限快要到了，当时她根本不信。
当时他还能扛着百十来斤的木头飞檐走壁，还收了两个千年僵尸，说这话的时候一脸嘻嘻哈哈的模样，这让她怎么相信？
老头的修为又比她高，她根本算不出来。
她拉了一把椅子，在老头身边静静的坐了两个小时，心中将他埋怨了个遍，明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他难道都没有什么要跟她说的吗？
等到太阳光从窗户外边照了进来，她才恍若惊醒，找了一张帕子，找老头遮住了脸。
在他的床前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虽然我一直叫你老头，但你在我心里就是亲爷爷，如今你走了，孙女自当送你最后一程！”
她找了村长帮忙办丧事，老头子活着的时候十分热心肠，但凡谁家需要帮忙，叫他一声他就一定去。
如今处理他的身后事，他也没有个一儿半女，只有这捡回来的小孙女，还尚未成年。村子里的乡亲们，就自告奋勇的将这事揽了下来。
程玉尔也没有处理这事儿的经验，实打实的在灵前跪了七天。
头七的晚上，来帮忙的人都昏昏欲睡，只有程玉尔本人格外的清醒，如果仔细看的话，还能够发现她的眼睛里隐隐的有一丝期待。
都说人死去七天要回来看一眼，这世上能让王也惦记的估计也就只有程玉尔一人了。
一阵风吹过，遗像前摆着的长明灯晃了一下。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符，夹在指尖一抖，符便燃了起来。
她将符纸从自己的眉心划过，面前便出现了一个人影。
“老头，你回来了？”
王也还是那副打扮，一身旧的中山装，衣领有些磨损。
他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小玉尔，吓到了吗？”
程玉尔不说话，王也笑了两声，“回来看看你。”
程玉尔盯着他，老半天才问了一句话，“这是不是我最后一次见你？”
“如果你不努力学我教你的东西，那就是最后一次见，如果你好好修行，等你能打开鬼门关的那一天，我们就还有可能再见。”王也说道。
程玉尔挑眉，“你不转世投胎？”
“你这丫头一看就是没有见过世面的，转世投胎哪儿有这么快，前头排了无数的鬼，等轮到我少说也得几十年。”王也说道。
程玉尔点了点头，“这样也好，等我厉害了，一定会去见你的！”
爷孙俩一直聊到了天快亮，王也才说要走了。
程玉尔虽然舍不得他，但也知道酆都的制度是不能违抗的，不然对她爷爷不好。
看着他从自己的面前逐渐消失，她揉了揉酸涩的眼睛，一个人跪到了天亮。
天麻麻亮的时候，村子里来帮忙的人帮着她将老爷子葬在了半山腰上。
墓地是程玉尔看的，只是告诉村长的时候说是她爷爷的意思。
看着坟茔逐渐堆了起来，她的心却没有之前那么空落落了。
她爷爷还在，只要她努力修行，等到她能够打开鬼门关的那一天，就又能够见到他了！
回到家里，村长将从乡亲们家里借的锅碗瓢盆，挨个还了回去。
等到所有人都散了，他才拍了拍程玉尔的肩，对着她说道，“小玉尔，以后你爷爷不在了，有事儿就来找村长爷爷吧。”
程玉尔点了点头，“谢谢您。”
村长叹了口气，感慨了一句可怜孩子，就也离开了。
程玉尔倒是不觉得自己可怜，能跟她爷爷是她这辈子的福气，她虽然为人没有什么心眼，但并不代表她傻。
她知道老爷子教给她的本事，即便是她在学习的时候再抵触，那也比学种地强多了。
就她这小身板，那是辛苦劳作一年都养不活自己，甚至小命能不能保住都说不定。
有之前老爷子留下来的一些积蓄，程玉尔想着大约可以过完高三了吧？
她又过上了早出晚归的生活，每天早晨醒来先练一会儿功，在给自己准备一点早饭就去上学了，到了晚上回来再随便弄一点晚饭，吃了写会作业睡觉。
就在她以为自己自己就会这么平平淡淡的度过这一年的时候，在某一天晚上回来，却发现她家里门前停了一辆小汽车。
她见过这车子，以前又一次有人请他爷爷去给他家看风水的时候，她跟着坐过一次。
那人是他们镇子上的大户，在方圆百里都是出了名的。
那一趟老爷子收了人家一万块，那段时间顿顿有肉吃，她实在是记忆犹新。
只是看着面前这车子，似乎比上次坐的那车还要更好一些。
家里来客人了？
可是老爷子都没了，还会有谁来呢？
她站在门前看着车子，车子里的人也隔着窗户看着她。
程夫人有些激动，问道，“是这个孩子吗？”
程峰拉着她的手应了一声，“应该是她，我见过照片。”
程夫人在车里坐不住了，一把拉开了车门，下了车。
“孩子！是你吗？我的孩子？！”
程玉尔正准备开门，忽然听见了身后的说话声，很标准的普通话，跟她老师和爷爷一样。
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回头去看，见到是一个长得十分漂亮的阿姨。
她泪眼汪汪的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说不上是难过还是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