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怀煜望着她那叮嘱似的眼神，心里却是忍不住地想笑。
这小东西怎么和她那个爹一样，满脑子里装的都是钱。
父女俩一个前朝，一个后宫，这大宁的国库马上都快成他们林家的了。
见林柚被请了出去，令妃有些恼怒了，她着实不理解。
什么狗屁的恃宠而骄，御前失仪，这些也能算作理由吗？
柚子她是骄纵任性了些，可自打进宫以来，她便一直都是这样的。
御前失仪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怎么就偏偏这一次罚的这么重？
柚子一心一意地待他，可这个狗男人又做了什么？
而且林家世代满门忠烈，战功赫赫。
萧怀煜如此对待有功之臣，难道就不怕寒了大宁将士们的心吗？
令妃越来越气，直接站起身来，一巴掌拍到龙案上，怒吼道：
“萧怀煜，你凭什么这么做！柚子她待你真心，可你又是如何待她的？”
“若不是国不可一日无主，老娘真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你！”
萧怀煜抬眼望向她，淡淡道：
“唐栀，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如何不知道？人横竖不过一死，老娘难道还能怕你不成？”
“可我唐栀今日就算是死，也要给林柚讨个说法！”
令妃气得怒目圆睁，就差下一秒就撸起袖子开打了。
可萧怀煜的面色却没有丝毫波澜，只是冷漠地望着她，声音平静道：
“你不怕死，可你的父兄呢？”
令妃瞬间顿住了，一抹惊慌闪过眼底。
“你的母亲，还有整个唐家呢？”
那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的话语灌入她的耳朵，瞬间浇灭了她浑身的怒意。
令妃望着那双泛着寒光的凤眸，只觉得那股冷意直达自己的心底，让她下意识想要后退。
她明白，萧怀煜这不是在威胁她，而是在警告她。
她是唐家的女儿，一举一动都关系到家族的利益。
她不能，也不敢轻举妄动。
父兄如今人虽在西北边塞，可若是天子要他们死，他们也是逃不掉的。
以萧怀煜这种昏君的作风，能对林家下手，就也能拿唐家开刀。
而无论是断了粮草军饷，还是要抄了唐家满门，哪一样都是她们唐家所承担不起的。
人一旦输了气势，让理智占了上风后，就会变得瞻前顾后，畏畏缩缩起来。
因为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真的什么都不在乎，强大到没有任何的软肋。
令妃咬紧牙关，死死地攥紧了自己的拳头，拼命地咽下这口气。
她要忍，也必须得忍。
“臣妾知错了。” 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知错了便好，朕念你父亲常年镇守西北边关，劳苦功高，这次就不治你的罪了。”
“谢陛下。”
“出去。” 萧怀煜神色淡漠地命令道。
令妃拿不准萧怀煜的心思，只好咬牙切齿地点了点头。
好好好，出去就出去。
不过，这真的是她第一次觉得，在绝对的权势面前，武力是毫无用处的。
不过，既然萧怀煜没有赶尽杀绝，那就凡事都还会有转圜的余地。
眼下肯定是不能硬碰硬的，她得去找皇后想想办法。
令妃刚想离开，一转身就看到了一直站在一旁，但从始至终一句话都没有说过的林祈。
她知晓林祈是有多宠溺林柚的。
可如今林柚被打入冷宫，他这个做哥哥的竟然一句话都没有说。
越是想，她就越是气不过。
令妃走过去，一把揪住林祈的衣领，一字一句地咬着牙道：
“林祈，你竟是一句话都不说。”
林祈望着她满是怒意的眸子，一脸的无动于衷道：
“末将是陛下的臣子，一切皆唯陛下马首是瞻。”
“陛下的臣子？” 令妃顿时被气笑了。
可真是讽刺，林家现在居然当起忠臣来了。
亏得她之前还觉得，若是生作男儿，便当如林祈那般。
上得了战场，顾得了亲人。
令妃缓缓松开了林祈的衣领，又望向了萧怀煜，那个高高在上的人依旧是神色淡然。
她狠狠地点了点头，心头的怒意如潮水般翻涌，咧开嘴却笑得甚是讽刺。
“好好好，你们一个是明君，一个是忠臣，还当真是般配得很。”
说完她也不理会旁人的反应，直接拂袖就走。
肮脏的前朝，肮脏的后宫，就没有哪一天是不让她觉得恶心的。
萧怀煜冷眸微眯，一言不发地盯着令妃离去的背影。
只是那带着冷意的眸光，变得越来越深沉。
“陛下，柚儿她……”
林祈上前一步，出言打断了他的思绪。
“无碍，阿柚她知道朕的计划。” 萧怀煜收回了目光。
“那便好，臣在此代柚儿叩谢陛下。” 林祈行礼道。
只要陛下待他这个妹妹好，他林祈这辈子，便心甘情愿地为陛下效忠。
“起来吧。”
“臣谢过陛下。”
“这是朕应该做的，总比让她蒙在鼓里，伤了她的心要好。”
萧怀煜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本奏折翻开，却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事似的，抬头提醒道：
“对了，要小心令妃的父亲唐绍。”
“唐绍？从三品云麾将军？” 林祈询问道。
“正是。”
“臣愚钝，还望陛下明示。” 林祈立马低下了头，恭顺道。
论起武将世家，林家要是称第二，那整个大宁，便没人敢称第一。
哪怕是大宁换了一个又一个皇帝，武将之首的位置也一直都是他们林家的。
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能够撼动这一点。
所以朝中五品以上的武将，基本上都是他父亲的心腹。
虽然他和父亲最近都有些怀疑唐绍，但目前他还没有调查清楚这件事，所以肯定是不能打草惊蛇的。
况且眼下还没有摸清楚陛下的意思，他就更不能表现出知晓此事了。
以免一时说错了话，站错了立场，惹来本不该有的祸事。
萧怀煜看完了手中的那本奏折，随手将它放到了一边，又意味深长地瞥了林祈一眼。
“当真不知道？”
林祈略微斟酌了一下，认真答道：
“臣略有耳闻，但不知其中缘由，还望陛下明示。”
“唐绍已经投靠萧怀远了。”
萧怀煜正用朱笔在奏折上写字批语，刚毅的眉眼间满是专注。
林祈微愣了一下，陛下人在京城，却能对西北边塞的事情了如指掌。
如此料事如神，城府深沉的人，却一直在装一位昏君。
这是……扮猪吃虎？
“臣记下了，多谢陛下提点。”
“刚刚说到哪了？”
“陛下命臣与父亲，各带五万精兵出京城。”
萧怀煜放下手中的奏折，眸光犀利地望着林祈，吩咐道：
“你们要走官道，这样就会分别经过嘉陵城与临沧城，记住要在这两个城中安营扎寨三天。”
“这两个城的城主是忠臣，这一点你们大可放心，朕会秘密吩咐他们配合你们。”
“那接下来要如何做？” 林祈道。
“你们与城中的守军互换衣服，由他们继续前进，而你们则假扮成来往的商队，分批返回京城潜伏着，等待朕的命令便可。”
“那领兵之人当如何以假乱真？” 林祈问出了心中的顾虑。
他与父亲被贬去戍边，王爷是肯定会派眼线前来打探虚实的。
士兵以假乱真是没问题的，但他和父亲，不能说是人人都见过他们，但肯定是有不少人都识得的。
前去戍边的路途遥远，一幅画像也好，途经的州县有人报信也罢。
王爷若是想察觉此事，岂不是很容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