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和刘湘等人相比，有些小人更茫然。
不，不止是茫然，卢永祥这会儿都迷糊了。
他坐在椅子上，呆呆盯着面前的照片。
照片上，韩开甲腆着张脸站在袁世凯身边，笑的嚣张！
袁世凯则依旧神态严肃。
系统出手，天衣无缝，所以卢永祥信了，却又不敢置信。
足足过好半天，他还是颤抖着声音，对悄然来访的杨玉山问出一句：“玉山老弟，你莫不是开玩笑？”
杨玉山不吭声指了指桌上的“衣带诏”。
卢永祥已经看过，就不看了，闭上眼叹道：“他为何不早点派你来？”
“回大帅，君不密则失国臣不密失其身，这么大的事情，韩爷不得不谨慎啊！”杨玉山低声解释。那嘴脸，煞有其事的很。
卢永祥无语摇头：“这么说张宗昌反倒是先比我知晓。”
“张宗昌还不知晓。”
“啊？”
事情是这样滴-杨玉山开始哔哔。
韩瑞克和袁克定早年结交，私下也深得袁世凯赏识！
袁世凯父子被筹安会那群货架上皇位其实是不得已，于是出衣带诏密令韩瑞克利用他在洋人方面的人脉，在沪上公开内幕，好拯救袁家父子于水火。
不过韩瑞克却有颗建功立业的心。
他觉得只靠声明，未必能解决此事，于是决定“勤王”。
但手里没有军队怎么办呢，不要紧，他先搞定张仁奎，再搞定张宗昌！
最后就是你卢永祥了。
杨玉山在地图上比划，以主公的名义畅快的讲解着。
他慷慨激昂的道：“如今蔡锷等人虽然反对袁大帅，但知道真相后必定反正。”
“为此事，韩先生已秘密沟通刘湘！刘湘也是忠诚于袁大帅的，得知真相后，云贵和川蜀就会共同成为韩先生的臂助。”
“再看我们这一头。背后是举棋不定其实心念旧主的冯国璋！他一旦知道真相会是什么做法？肯定也是立刻勤王。但让他先举起旗号，我家韩先生的功劳就没了。所以啊，韩先生才派我来找您。”
“只要你点头，我们就让张宗昌和你一体！并且还以你为主！北上先假装打张仁奎，他借口向徐州张勋求援。张勋必定上当，到时候我们就能入主徐州，和蔡松坡刘湘联军形成夹击姿态，震动中原！”
“实不相瞒，到时候我大兄杨度，和段祺瑞也会在京中举兵。”
“然后卢大帅您再带头通电冯国璋，别的不说，冯国璋从此低你半头！”
。。。。
杨玉山一番嘴炮，有大局有细节，还包含了韩瑞克的私心。
加上他面前的衣带诏，萝卜章文书等，卢永祥直哆嗦，跺脚道：“真正没想到，真正没想到。”
“另外我家韩先生也不是没兵。你应该也听闻稽查支队的笑话了，其实那是掩人耳目而已。二支队如今已全是美军装备，就在龙华西北扎营。一旦大帅你点头，韩先生二叔就带兵归你麾下！实不相瞒。”杨玉山再度压低嗓音：“比起根正苗红的您，韩先生对张宗昌其实不放心。”
“可不是嘛，那个逼样的，那天还拿枪打我儿子。”
“韩先生第一时间阻拦了！另外张宗昌打的不是令郎，他是在打韩先生的脸！因为韩先生卡着给他的好处没给。”
“那他会反水吗？他可不要脸的很。”卢永祥入戏的问。
杨玉山笑吟吟道：“如今他的副官赵军已是韩先生的人了，韩先生会在明晚和张宗昌真正摊牌，要是他不听话，呵呵。”
那就举杯为号！
卢永祥懂了，杨玉山继续道：“不过韩先生还有个要求，那就是回头大帅必须支持他二叔韩德旺为通海镇守使。”
“嗯？”
“张仁奎什么东西？此事核心仅韩先生和大帅而已。韩先生拿着租界缉私权力，再搭配他二叔的通海镇守使，以后沪上的鸦片生意还不是富的流油？”杨玉山说出韩开甲“第二层算计”。
卢永祥连拍大腿：“好手段。”
但你以为他就此上当，那也太小看他了。
卢永祥自1890年投军至今，又考武备学堂又进淮军，再入武卫右军，最后成为民国陆军第十师师长。他这一路走来，都是选择，还都没选错。心思其实缜密的很。
忽然，卢永祥把脸色一整，冷冷出招道：“听说韩瑞克要为陈其美报仇，他还认为陈其美是我杀的。现在你却来说，他对我有善意！”
这确实是个漏洞。
但杨玉山反应极快，面不改色回道：“大帅说笑了，那只是骗张宗昌的说法。韩先生会为区区乱党和您不快吗？”
是这样吗？
卢永祥再厉声问：“你们也可以联合张宗昌张仁奎吃了我！我看这分明是冯国璋的主意！”
杨玉山大无语，皱眉道：“卢大帅，我杨玉山的来历是假的吗？冯国璋还使唤不动我！”
“那你凭什么听韩瑞克的。”
是啊，我为什么听他的，那个王八蛋捆我打我欺负我。。。
杨玉山有情绪了，怒目圆睁：“大总统的安排我有什么办法！大帅你有这功夫挑拨离间，还不如想想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说着，啪——杨玉山直接摸出张摩根洋行支票。
上书百万之巨。
卢永祥(ΩДΩ)。
杨玉山气势汹汹着：“这是韩先生的心意，大帅以为他诚意如何。”
看到支票上的数额，卢永祥一愣。
但又想韩瑞克的靠山白德安要倒台，又是怎么回事呢？
面对这个问题。
杨玉山直接嗤之以鼻，说：“韩先生真正的靠山是领事大人，他最近其实还有个算计。”
“什么算计？”
“他想看看哈同那厮的态度。只要哈同敢搞事情，韩先生就会立刻和日本人联合，打他的哈同集团，借机把手伸入公共租界！到那时候，韩先生在上海称王称霸，大帅你也多个强有力的朋友，你说是不是？”
玛德，老子吹牛逼吹的嘴都干了，杨玉山赶紧去喝水。
卢永祥则默默盘算目前情况。
1-韩瑞克要的是通海镇守使，和未来沪上的鸦片利润。
2-杨玉山要谋士之功。
他再算自己在这件事里的所得。
只要配合韩瑞克，就有勤王大功，还能从此一跃取代冯国璋，虎踞徐州北望中原南制江淮。
这事，有搞头哇！
于是卢永祥命令摆酒招待杨玉山。
杨玉山却不肯，严肃的道：“我还得回去复命，等事成之后再喝不迟！”
行，卢永祥也就不坚持了，但这厮忽然又蹦出一句：“韩先生要搞的那个发行新洋元的事情，是真是假？”
杨玉山目瞪口呆：“我没和你说？”
“啊。。。你之前没说。”
“那是韩先生打掩护用的。实则是为了和美国人买缉私二队的军火啊。”
原来如此。
卢永祥这便一手握支票一手拉起杨玉山的手，诚恳的道：“这笔钱我就受之有愧了！何时行事，还请玉山老弟确定后给个准信。”
“大帅放心，一旦要正式行事时，我会来大帅这里为质！”杨玉山答非所问着，还体贴的替卢永祥遮掩道：“文人军功难得。我也想跟在大帅身边混点军功！到时候还望大帅多多照顾！”
看，杨玉山不仅仅会来做人质，他也有自己的诉求呢。
聊到这个地步了，卢永祥才是真正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