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桦抬头问水灵：“去看看大人回来没？”
她知道白晏清今天带人去查看粮司，但不知道具体进展到哪一步，若是这个纸条是真的，那么拉周敏下马就更加名正言顺。
只要将那些人安插在衙门里的钉子一点点拔除，他们要做的事就能容易很多。
如今县衙上下都大换洗过，除了衙役，这些衙役大部分都是后招的，也不能避免会不会被人收买。
好在衙役知道的有限，顶多就是窥探白县令的行踪，将行踪泄露出去。
现在就剩下周敏还未解决。
“是。”
白晏清带着人去粮司溜达一圈，粮库里的米何止是陈年旧粮？少说也在库房里待了十年之久。
这绝对是不行的。
无天灾的情况下，每年粮库中的粮都是新粮换旧粮，这也是确保大米的有效保存。
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周县丞，“周县丞老丈家是县中有名有望的大地主，名下三十几万亩的田地，怎能不清楚粮食的重要性？”
周县丞羞赧低头，“说来惭愧，下官的精力都在税收一事上，想着如何才能让县里的收入提升，从而将羊亭县升成中县。”
杜均禾嗤笑一声，“想来是周县丞能力不行，若精力有限那就莫要站着县丞之位，早日致仕才是正理。”
周县丞一噎，他那话不过是推辞之言岂能当真？瞪了眼杜均禾后，小心翼翼抬头看向白晏清。
“怎么？难不成我说错了吗？”杜均禾冷笑道，“周县丞如今不过四十左右，却已精力不济，那就是无法担任县丞之位。更何况周县丞在位十余年之久，羊亭县的税收并无半分增长，反而越来越少，足以见得周县丞非能者，兴许还……”
说到这里他突然顿住，朝着白晏清一拱手，“大人，下官斗胆谏言，下官认为周县丞德疏才薄，怎敢承当此位！”
周县丞懵了，外面的官场都是这样子的吗？
要想踩谁都明着来？就不怕报复？
“杜均禾！”周县丞大喊一声，“我何处得罪过你，你要如此诬蔑于我！我在县丞之位兢兢业业十余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再者，周某也是朝廷钦派的，岂是你三言两语就能诋毁的！”
杜均禾是举人不假，可他也是举人。
更何况他是县丞，乃正八品；杜均禾不过是课税大使，从九品罢了。
“你这是以下犯上！”
杜均禾也不怕他，当即回怼，“你敢以你头上的乌纱帽起誓吗？若你曾贪污受贿，家中上下三代不得好死！”
“你，你，你……”周县丞气得捂住胸口往后退了一步，喘着粗气指着杜均禾你你你个不停。
“羊亭县再贫穷，一年也能种植两季粮。尤其羊亭县人数不增反减，人少了，吃粮的人也就少了，为何还会收不上来粮？”杜均禾一甩衣袖，义正严词地反驳，“你可莫要说什么人少了耕地的人就少了，羊亭县何人不知何人不晓，整个县的土地都被张家、王家、江家所霸占，只有零星一点田地在其他乡绅名下。
张家、王家、江家都是雇长工等佃农种地，这上头的人数可没少，这些年羊亭县少有天灾，朝廷税收只收一成，这粮只会多不会少！”
“不可能！羊亭县的人数……”他刚想反驳羊亭县的人数是缓慢增长，电光火石之间想起去岁县令夫人施粥整整一月，刚开始只要人拿着碗就能得一碗粥，后面慢慢要拿出户籍等证明方可得到。
他一直以为那只是为了防止旁人耍聪明多领些，万万没想到竟然是在这里等着。
借施粥之名，重新将羊亭县的百姓登记在册，剩下未登记的，只等日后查漏补缺即可。
怪不得曹鹏头一个被拉下马，盖因主簿之位掌管户籍、巡捕！
邵良行刚上任，正是寻求表现的时候，他带着衙役出县衙并查看百姓户口再是名正言顺不过。
可恶！
“你也知道人头减少，种植人不变，又无天灾的情况下粮食收入变少不可能？”杜均禾口齿伶俐继续发难，“若非今日突击检查，我等尚被蒙在鼓里，对粮司情况一概不知！”
周县丞想要辩驳，又无从解释，他在羊亭县当了太久的县丞，走在街上人人都是畏惧的目光看他，从未有人，哪怕是他的老丈人也要给他几分薄面，从未有人像杜均禾一般将他的皮扒下来责骂！
白晏清突然开口：“好了，杜税使也少说两句。容本官说句公道话。”
“大人您讲。”杜均禾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叫周县丞看得心梗，却也抬头看向白晏清，等他的下文。
白晏清看向周县丞，“周县丞不是本官不帮你，而是杜税使刚刚所言话糙理不糙，本官也甚是好奇，为何无天灾的情况下，县里也算是丰收，缘何百姓人数不断递减？”
他语重心长继续道：“周县丞须知民乃国之根本，若是一个国家人都没有了，还如何发展？一切的发展，农业、畜牧业、制造业等等都有个前提，那便是人口。你如何看待此事？”
“大人说得是。”周县丞一脸羞愧，“下官忙着增长税收竟忽略了人口这件大事，曹鹏也不曾与下官说过此事，倒叫下官给忽略了。”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周县丞能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这事好事。”白晏清微微一笑，话锋一转，“就是不知道周县丞准备如何弥补？”
周县丞嘴张了张，藏于袖中的手死死握成一个拳头，不得不低头，“下官愿将整个粮司的粮食换成新粮以弥补下官所犯下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