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7章 夜嗅怀香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和他秉烛夜谈半晌，没打探出来半点有用的消息，对吗？”
秦枭敲打着指节，目光幽幽。
自他与仇璞玥交谈已过几日，迟迟未能等到尹玺晦的消息，只得主动约他见面，却得到了这样的消息。
“也不能说没有吧，总之他不想托他人之口说出。你和他当了那么久的朋友，不会不了解吧？”尹玺晦笑着解释，笑意不达眼底。
秦枭这时候感觉倒敏锐起来：“心情不好？”
“为何这么说？”
“感觉。”秦枭点点手指，“所以说你是知道为什么，但墨寒羽不让你说，是吗？”
“算是吧。”尹玺晦笑眯眯的，“我想见他自己说给你听。”
“是出了什么意外？”
“那要看你对意外的定义了。”
秦枭若有所思点了点头，想到什么，转目看他：“仇璞玥联系你了吗？”
提到这个，尹玺晦笑容淡了几分：“联系了。”
看来仇璞玥的反应让他很不爽啊。
秦枭想着：“吵架了吗？”
“没有。”尹玺晦摇晃着杯子，指节捏的发白，“最多只算意见不合。”
“哦？”
“不过也罢，和她吵起来毫无意义。”
秦枭却想到这两天自仇璞玥鼓足勇气去找尹玺晦谈过话后，很快恢复到先前日常鲜活的模样，走路做事也不再扭扭捏捏。他本以为两人已经说通，现在看来只是一方退让隐瞒了真实想法罢了。
尹玺晦不知秦枭所想，只道：“不过你也不用担心，这两日他该去找你了。”
“因为什么？”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尹玺晦话没说错，果真没过两天，墨寒羽来找他了。
夜色正深，他正从浴室出来，只披了件松松垮垮的浴袍，一眼便看到床上不请自来的少年。
少年听到动静往这边看来，如天空般蔚蓝的眼眸似乎起了变化。
秦枭没理他，就像没看到一样，直直躺在床上，百般无聊地翻看着上面的书。
五年闭关，他好不容易拾起来的学习欲望被浇灭的彻底，根本看不懂课本文字，挣扎半晌决定放弃。
明知气氛有些不对，秦枭懒懒抬眸，看向呼吸莫名有些紊乱的少年，依旧不吭声。
直到将要熄灯，墨寒羽忽然按住他的手，目光沉沉：“为何不说话？”
秦枭似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将手抽出，披着被子翻过身去背对他，显然不想理睬。
“……枭。”墨寒羽看着这样的他，心里就好像被小猫挠了般，又痒又麻，还有说不出的悸动。
“怎么不理我？”
墨寒羽望着秦枭隐约裸露在外的肌肤，目光随着幽深重壑的线条滑向更深处，那未能窥视的领域。
秦枭还是不理他。
墨寒羽心中混乱，忍不住俯下身，鼻尖离他耳畔仅有指甲盖的距离，无论多么细微的气息变化都无法隐藏。
秦枭感到墨寒羽气息有些紊乱，却不知是为什么。
墨寒羽见他不语，抬手想要将他扳过来，却在半空顿住，最终认命似的碰了碰他耳畔的发梢。
“生我气了？”
少年轻声道，嗓音中带着变声期后独有的一丝喑哑。温热的吐息洒在秦枭耳畔，有些痒。
秦枭侧着头，往枕头深处钻了钻。
二人僵持片刻，墨寒羽轻叹一声，伸手拉了拉浴袍，可都拉扯到肩膀下面了，秦枭还是一动不动。
“枭……”墨寒羽软着声音，带着几分委屈。
秦枭不为所动。
墨寒羽无法，只得先说正事：“过两个月，就是四年一度的全大陆炁修学院大赛，到时候我们学院也要参加。”
秦枭耳尖一颤。
“先前得到消息，咱们学院可能要解散。”墨寒羽将手搭在秦枭肩膀，垂着眼帘盯着被他摩挲的那片肌肤，眸色暗沉，“我问过夏无了了，是真的。”
听到这话，秦枭才转过头看他。
“因为什么？”
“不知道，许是这两年学院好转，有些人坐不住了。”两人凑的很近。秦枭无知无觉，墨寒羽盯着近在咫尺的脸庞，眸色浓稠。
“院长早些年在山林种了些灵稻灵果，每年结果丰收能赚取些经费，形成一条自己的经营链。经费充足，扩招自然也不成问题。但毕竟学院性质特殊，这两年来也只招拢了些没多少天分的孩子。”
秦枭本想支起手臂坐起来听，可他起身时墨寒羽并未做出退缩的动作，任由二人距离愈发靠近。
秦枭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凑的极近，甚至隐约感觉已经碰到什么柔软的东西。
秦枭顿了下，只以为他在计较先前自己不搭理他的事，又缓缓躺下了，未曾发觉墨寒羽眸中一闪而过的遗憾。
“院长本意是想着此次参赛，可以被其他有名的学院或宗门看重，这样也好有个出路。”
“……挑菜呢？”秦枭声音听不出喜怒，但与他多年交往的墨寒羽从中感到一丝怒火。
墨寒羽知道火气不是冲他来，并不怕，低低一笑：“夏无了她也不愿意，说要一直陪着院长。”
秦枭没有接话，似乎在平静自己的火气，顷刻道：“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
“告诉你即将面临的事啊。”
秦枭从鼻腔中“嗯”了声，扭头要翻身背对他：“说完了，你可以走了。”
“枭……”墨寒羽看出他态度有所松懈，大着胆子托住他的脸，让其看着自己。
“我错了，不该躲着你的。”
这孩子从小就知道怎么让人心软。
秦枭心想，望着他那瑰丽惑人的眼眸，抚着脸颊的手冷冰冰的，指节修长，轻柔缓慢地托起他的脸庞。
环绕在耳边的声音也是经过特地压低软化处理的，放低的态度，亲昵的话语……他知道怎样做更能让他心软泄气。
从小就这样，惯会哄人。
秦枭忽然发觉他们离得很近，几乎到了气息交缠的地步。那双纯澈的蓝眸不知何时染上几分晦暗，直直盯着他，里头藏着他看不懂的欲望。
“……你想做什么？”
秦枭叹了口气，对他总是无奈。
抚着他脸的手指不知何时来到唇边，带着不可名状的意味轻轻按压着他的唇。
秦枭不解，却皱起眉来。
他觉得今天的墨寒羽有些不一样，但具体说不上来是哪方面。
墨寒羽垂眸盯着因疑惑而缓缓抿紧的唇片，鬼使神差的道：“我想和你睡觉。”
嗓音喑哑暧昧，甚至带了丝压抑的欲望。
但凡换个人，都能听懂他隐晦的含义。
偏偏这个人是秦枭。
幸好这个人是秦枭。
秦枭一愣：“就这样？”
他意味不明地嗯了声。
“怎么还这么粘人……”秦枭纳闷，却往旁边让开半个身位，“不是有自己的房间吗？”
他轻笑一声，带着几分撒娇地抱了上去：“你也说了，粘人嘛。”
秦枭此时上身近乎赤裸，他紧紧抱着他，胸膛贴合的紧密，甚至能感觉到对方胸腔的震动。
“都多大了……”秦枭有些无奈，还是任由他抱着，“不是前些日子交女朋友了吗？”
“没有。”墨寒羽闷声道。
“什么？”
“我这些年没有交往过任何人，之前那个姑娘是他们误会了。”墨寒羽解释道。
秦枭知道这是误会，便不再说什么了。
夜色浓稠，月影缠绵。
墨寒羽听着身旁平稳的气息，竟有几分焦灼不安来。
明明是他自己要求睡在身侧的，辗转反侧无法入眠的却也是他。
墨寒羽睁开眼，看着熟睡的少年。
煞冷的月光描绘着少年刀削般凌厉的面庞，与他不同，秦枭的面相颇为冷厉，也有可能是其后天养成的气场有关，让人总感到几分压迫。
墨寒羽静静看着他，缓缓摸上被褥中那只温热的臂膀，偷偷摸摸顺着轮廓一路摸索到那温暖宽大的手掌。
墨寒羽的心砰砰乱跳，一边紧张地观察秦枭是否有醒来的迹象，一边小心翼翼地同他十指相握。
他觉得自己这样很不好，轻浮、放肆……甚至卑鄙。
秦枭不是对男女之事一窍不通，也不是对那些隐晦干涩的情丝完全不懂，他只是信任他……
秦枭缺席了他至关重要的五年，向来迟钝他根本没有发现自己对他的感情已经改变。今日如此迁就退让，只是因为他们从小便是如此……
他幼时便和秦枭养成这样的习惯，一直到秦枭闭关的前一天。秦枭闭关五年未曾改变，他却早已不需要有人陪伴在床榻之上，自己一个人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问题就出在这里……
秦枭还当他是懵懂无知的孩子，所以默许他这番出格的举动。因为在秦枭眼中他还和以前一样，是个需要陪伴的少年……
但他已经变了。
他只是仗着秦枭对他的信任肆无忌惮，想潜移默化地让秦枭接受他一步一步的侵略。
这是很卑劣的想法。
因为秦枭从不对他设防。
墨寒羽凝视着秦枭熟睡的眉眼，心中莫名感到一分悲怯。
就像此时，秦枭完全不知道自己对他存了怎样的心思，就敢放任他躺在身侧，熟睡的彻底且安心。
他不愿如此对他，却又不敢贸然行进。
万一坦白后，连朋友都做不成……
墨寒羽不是没见过这种。在没捅破前如何亲密，甚至搞些暧昧的举动都是被允许的。
可一旦被捅破……
一旦被拒绝，将再不复从前。
墨寒羽在今天以前是存着几分侥幸的。他确实对秦枭存了心思，但也许能满足于做朋友呢？能满足于仅限朋友间的亲密，就算藏在心底等到情愫消散、或守一辈子也好？
但他发现做不到。
只要对上秦枭那双平淡的黑眸，阴暗的欲望便止不住从心底滋生。
想摸他的脸、想抱抱他、想亲吻他、和他做些更亲密的事……
欲望如潮水翻涌而来，轻易将他淹没于混乱混浊的漩涡，提不起半点反抗的心思。
他想遵从自己的内心。
但他害怕让秦枭看出端倪，害怕从秦枭口中得到拒绝。
他了解秦枭，若秦枭对某种东西心生厌恶，要么不死不休，要么再不相见。
他害怕……
墨寒羽无意识攥紧手指，全然忘记此时他们正十指相扣。指节传来的钝痛惊醒了秦枭，不适皱眉，缓缓睁眼。
墨寒羽浑身一紧，对上秦枭不虞的目光，张张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果不其然，秦枭很快发现手指的异样，干净利落地从他手中抽了出来。
指间一空，墨寒羽骤然生出几分怅然若失来。
但随即，秦枭长臂一伸，托着他的后背将他搂进怀中，墨寒羽的脸险些埋进滚烫健硕的胸膛。
炙热的气息无孔不入，将他全身浸染在内。鼻尖嗅到秦枭身上有股淡淡的香柏木气息，有些新奇。
他还是第一次从秦枭身上闻到如此沁香，内敛沉稳，如秦枭一般。
墨寒羽的心砰砰跳的厉害，甚至在想自己要是因激动而死会不会太丢脸了。
后背传来的灼热熏红了腮颊，墨寒羽眼睫忽闪，不敢看他。
“别乱动。”秦枭声音中泛着几分尚未清醒的慵懒，像哄孩子似的拍了拍他的后背。
“睡吧。”
低沉性感的声音引得耳尖滚烫，止不住地发颤。
而始作俑者丝毫未察觉，搂着他安心闭上了眼，顺便摸了摸他柔韧的发丝。
忽而，像是想到什么，补充了句。
“我在这儿。”
显然意在安抚。
……完了。
墨寒羽莫名红了眼眶，手指悄然攥紧，近乎绝望地闭上了眼。
这一刻，他知道。
他出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