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扶疏呆愣的望着已经空了的手。
把烟雾生生咽回了肚子里，一阵剧烈咳嗽中，又吐了出来。
“咋地，是表演马戏团给我看？自我折磨有意思吗？折磨给我看？最应该看的人不是我吧？”一连串的问句把傅扶疏彻底砸晕了。
望着地上碾碎的烟，他低低的笑了，自虐一般。
脸上因为刚刚的咳嗽，布满不正常的潮红。
“我还是想说，抓住眼前的幸福最重要，伯母在世也不希望你因为她，折磨她认定的儿媳妇吧。”
认定？恍惚中想起，是了，她是他的母亲认定的媳妇，连最喜欢的物什都给了她，当时她还娇俏的在他们两个面前炫耀。
那时她还被姜城揶揄这么小就被定下了。
鼓吹她多谈几个，别吃亏。
她说，滚，姜城，我这辈子只有傅扶疏。
说完亮晶晶的眼睛期待地望着他。
那时自己是欣喜的，自己最心爱的人得到最敬重母亲的认可。
天底下没有比这更幸福了。
可是，随后而来的，却是巨大的痛楚。
“她根本不知道，你要么告诉她，要么一辈子咽下。这样把自己怨恨强加给她，是非常不公平的。”
这话姜城他都说到自己嘴巴都麻了，他也没听进去。
孽缘啊。
自己一个单身狗，硬生生被逼成了爱情导师兼心灵导师。
真够荒缪的。
“而且不是很奇怪吗？所有人跟你说我都不怀疑，唯独嫂子的父亲来跟你说，这点让我始终很怀疑。”
再怎么样公正，都无法牺牲自己亲生女儿的幸福为代价啊。
况他沈建国那个人，这几年打过交道后，发现他并不是那么刚正不阿的人。
打死沈建国也想不到，自己出面明明是最真实的，一个失去母亲的儿子，一个失去妻子的丈夫，两个受害者，同病相怜，只有自己说出来才更可信。
之前也确实可信，傅扶疏的偏执，沈卿辞的骄傲，事实证明他的判断确实没错。
可如今，却是破绽之处。
“天底下哪个父亲不希望自己的子女好的。怎么到他沈建国这里，就要大义灭亲，既然灭的下去就说明不在乎，为什么不在乎？重男轻女？不是吧，他对那儿子也不放在心上，相反对继任带来的女儿却好得不得了。你没想过是什么原因吗？嫂子，跟他可是没半分相似啊，不是他亲生的，他出面才符合逻辑。既然不是亲生的，那就不用在乎她的感受，能达到自己的目的就好。那他的目的，可能就是彻底离间你们的关系。”姜城越说越心惊，越说越觉得是真的。
“今天的家宴上，沈建国想逼迫沈修辞退出沈氏。可惜失败了。”
傅扶疏说完，两个人都默契的沉默了。
如果沈卿辞和沈修辞不是他亲生的，那一切就说的通了。
“原来，当初他韩建国入赘沈家，坚持改名为沈建国，是早有预谋啊。真的其心可诛。”
姜城啧啧几声，男人一旦狠起来，真的是连祖宗都不要的。
傅扶疏一时间居然愣神了。
他一直是局中人，两家相邻，对方的相处种种看在眼里，并且沈建国一向很好。
可能真的是当局者迷吧。
被仇恨冲昏了头。
匆匆丢下：“我先回家一趟。”走掉了。
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姜城看他已不像来时的落魄，到底放下心来。
低首看到台上的一大堆文件，捏了捏眉心，叹息道：“还是化悲愤为动力的老大，最可爱了。”
最起码，事情都做完了，还能超负荷完成，他闲的都快要生锈了，你看看现在，天天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真的是够了。
交友不慎啊。
这边傅扶疏在玄关处脱着鞋子，动作放的很缓，很轻，怕是惊扰了楼上的人。
福婶听到动静，匆匆走了出来，把早已热好的牛奶递了上去，“喝掉，这样胃才舒服点。”
被她这么一提醒，胃里传来火烧火燎的痛感。
他接过牛奶，一饮而尽。
苍白的脸终于有了一点血色。
“她呢？”
福婶立马明白是在问沈卿辞，指了指楼上，声音放轻了些：“跟娃娃睡着了。”
傅扶疏点点头，抬脚就向那个房间走去。
月华透过窗户静静泼洒进来，床上的两人紧紧相依偎着。
他的眼睛突然蒙上一层水汽，这样的情景真的很感动，此刻他真想感谢上苍，他们都在，在他的身边。
他摸了摸小慕辞的脸蛋，声音里有着哽咽，这是他们两的孩子，像她又像他，是这个世界上，两个人唯一紧紧相连的证明。
身上浓重的烟味让小宝往妈妈的怀里躲了躲。
“卿卿，你说的对，我真的是有心结。”静谧的房间，他低沉的声音显得很突兀。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沉睡的中的她说，可能是因为，黑暗给了他吐露心声的勇气，她醒了，他就再也没了勇气说了吧。
一人絮絮说着，一人静静躺着。
月华透过窗户调皮的跳进屋内，为屋里披上一席华丽的白袍。
说话的人说着说着就哽咽，泣不成声。
倾听的人听着听着就落下泪来。
“你不原谅我是对的，我这样的人，是活该。可我不会离婚的，就算你再恨我，我都不会。”他低低的声音在空荡的屋里回响。
随后踉踉跄跄的跑向门口。
床上的人枕边早已湿透了。
黑暗中，她喃喃开口：“前世你跟我离婚了。”
说完眼泪怎么也止不住，她居然不知，他居然承受了这么多。
她想起以往，争吵的很凶的时候，他气急拿拳头砸墙，砸到流血，也没碰她一个手指头。
她想起以往，他总是用那种复杂又贪恋的眼神看她。
她想起以往，同房后，他总是沉沉的盯着她。
她想起……
他们两真傻，一个自以为他懂，一个自以为她懂，生生错过了一世。
错过的一世，也可能是生生世世。
“傅扶疏，我们终究结束了。”
她缓缓摸上那颗鲜红的痣，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手串上的佛珠在黑夜中发着幽幽的光芒。
像是一双洞悉世事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