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十月初旬。
在南方还是短袖大裤衩，北方刚入秋的时候，长白山天池就已经进入漫长的寒冬。
从九月中旬到翌年的四月份，这里飞雪不断，美轮美奂的雾凇景色长达180天。
林海苍茫到冰天雪地，仿佛跨越了时间维度。
1200米以上无夏。
所以李今安在路上看到的游客都是裹得严严实实的，跟他的衣着单薄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方羽的视线从左后视镜上收回，扭头看了李今安一眼。
“帮你准备了大衣，待会下车的时候可不能穿成这样，太扎眼了。”
“好，谢谢。”李今安应了一声。
从一个绿意盎然的原始森林来到另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他一时有些不适应。
这儿的景色同样很美，只是经常被浓雾遮掩，让很多乘兴而来的游客看不清它的真面目，最后败兴而归。
“其实我没想到来的人会是你，我认为最不该来这儿的也是你。”方羽突然说道。
“为什么这么说？”李今安疑惑道。
方羽笑了笑，“你战功赫赫嘛，还没正式加入的时候就得了金蛟守护者勋章，红缨未来的中流砥柱。”
“所以不应该来这苦寒之地，有点像发配宁古塔的意思。”
“如果不是你分配之后才噶了管委会的人，我肯定会认为是他们故意给你穿小鞋的。”
“所以这里很危险？”李今安问道。
方羽苦笑一声，“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形容，这里应该是所有地方最轻松的，不然也不会叫护林员。”
“可是它又是目前已知潜在危险最高的，你知道天池是海拔最高的火山湖吧。”
“距离上次火山喷发，已经沉寂了三百多年，就是它可能一直安然无恙，也可能在某一天突然爆发。”
“当然，我们要面对的不是火山喷发，而是墟冢和墟兽。”
“天池水怪你一定不陌生，最早记录是在光绪二十九年，也就是1903年。”
“《长白山江岗志略》中是这么描述的，天池中有一怪物覆出水面，金黄色，头大如盆，方顶有角，长项多须，猎人以为是龙。”
“去特么的以为是龙，那特么就是龙啊，咱们的图腾，从古至今有无数神话传说的龙。”
方羽突然间变得有些歇斯底里。
不过他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歉意地朝李今安笑了笑，“对不住，刚有些失态。”
李今安摇了摇头，轻声道：“没事，我理解，人往往惧怕的就是未知的危险。”
方羽拍了下方向盘，“这句话可说到我心坎上了，我可以随时跟墟兽去拼命，但不想于等待中煎熬。”
“迄今为止，只有邓向阳首长屠过龙，除了他我们都对龙这种生物没有任何概念，但无疑龙是强大的存在。”
“所以我才说你是被发配宁古塔了。”
“既来之则安之。”李今安对去哪儿，去做什么没什么所谓的。
对他来说，其实哪都一样，无非生与死。
如今最熟悉的朋友都已去往不同的地方，耳根子是清静了，但心里却是空落落的。
方羽看出来他不怎么爱说话，就没再继续往下说，播放车载音乐，跟着歌开始摇头晃脑。
像他们这种人，习惯了孤独，总能找到给自己解闷的方式。
天池有四个坡，三个坡在华夏境内，东坡在北棒境内。
南坡处于边界线上，与北棒隔江相望，这边地势陡峭，路况较险，常年处于关闭状态。
所以游客能上去游玩的，其实就只有北坡和西坡。
而红缨在这边的驻地就在南坡，也是唯一可以自驾车到山顶的坡。
一边监视天池的动静，一边戍守边境。
大多时候就是扮演一个护林员的角色，还兼职一下救援队的职责。
有游客走失迷路了，他们要帮忙引导出去。
或是遇到什么险情，要及时去救助。
两个多小时后，方羽把车停在南坡附近的一个长白山保护开发区管理委员会值班的地点。
“车不能往前开了，我们需要更换交通工具。”
“好！”李今安伸手从后座上拿来大衣穿上，下车。
方羽提着他的行李，跟一名工作人员打了声招呼，而后从两个房间夹缝中取出来两个滑板车。
没有轮子的那种，有点像李今安之前说过的海涂轻骑—泥马。
“这个叫雪泥马，神工搞出来的代步工具。”方羽笑着介绍。
雪泥马…李今安嘴角微微抽搐。
“走吧，跟骑小电驴一样。”
方羽拧动油门，雪泥马底部平滑的履带开始转动，载着他冲向密林深处。
李今安跟着踏上雪泥马，有种很新奇的感觉。
雪泥马贴着雪地快速滑行，有种低空御剑飞行的感觉。
而且这玩意没有限速，以神工那帮人的尿性，肯定会做到最高时速80，误差240左右。
没一会儿，李今安就喜欢上这种感觉了。
遇到下坡，还能像滑雪板那样左右来回横扫。
驻地离江边不远。
一面是天池，一面是鸭绿江，其他两面是山林。
住所是三间木屋，大的那间是他们睡觉的，小的是厨房和厕所。
此刻，一名在冰天雪地里光着膀子的大块头正在门口劈着柴。
旁边已经码好了几摞了。
他上半身往外冒着热气，像在蒸桑拿一样。
李今安看他的第一眼，差点把他错认成董猛了。
两人实在太像了。
只是这位皮肤更加黝黑，好似泛着金属光泽。
“嘿，唐堂，人接回来了。”方羽喊道。
砰！
唐堂手中的巨斧精准落在一根木桩上。
听到声音，随即扔下巨斧朝李今安跑来，在李今安不解的目光中，一把抱住了他。
这么热情的么…李今安被一个大块头抱着，有些不自在。
“谢谢你李今安，要不是你的药，爷爷的伤根本治不好，谢谢你，非常感谢。”
“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
“唐堂，快把人松开，都快给人送走了。”方羽帮李今安解围。
唐堂立马松开李今安，挠了挠头，“嘿嘿，俺心里有数。”
方羽笑了笑，朝李今安介绍道：“这位是唐堂，名字取自威风堂堂，是不是看着很威风。”
“他是四年老兵了，比我高一年。”
“你好，我叫李今安。”李今安伸手跟唐堂握手。
“俺知道，现在恐怕没人不认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