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灵前脚刚走，就有黑影从暗处窜入，拿着扔在一旁的铁锹把土铲出。
土沾了水，不如干的沙土好铲，变成了结块了泥土。
来人用自己最大的力气与最快的速度，想要救出被埋在最下面的她，一边挖着，一边用颤抖的声音说：“杨传说，你不能死。”
“杨传说，你的抱负还未施展，一定要挺住！”
“我相信的，我相信你的！”
“杨传说，我们可以是朋友！”
……
叫杨可可杨传说的，想都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耶律斜卖力挖着，心跟着自己的手上上下下。拿着铁锹的手都磨破了血，他也不愿意慢下一点速度。
他是跟着天灵一同来到汴梁的。
他无非是想看看天灵究竟是要如何，想要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有能力做他军队的军师。却不想，天灵来这里的目的，竟然是为了……杨可可。
耶律斜实在不知道天灵在害怕什么，一个小姑娘能掀起什么风浪？打仗的是男人，难不成她还可以上战场？这么想着，可是下一瞬，他又否定方才的想法。杨可可并不只是一个小女子，她是杨传说。虽然并没有成为传说，但她的确有自己的想法和抱负。他甚至因为这样的她，而心动过。
一路跟来，看着杨可可与天灵贫嘴。他听着，都忍不住嘴角咧起。原本想要袖手旁观的，但是……真看到杨可可跳下坑的时候，他的心跳骤停。那一瞬间，他仿佛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然后，看着天灵埋了她，看着天灵在沙土上撒了水……
他身为辽人，实在不宜与天灵有正面的冲突。更何况萧太后如此相信他，封他为军师。
所以，天灵一走，他再也按耐不住，现身相救。
他真的，真的很不希望看见她死。
那样活蹦乱跳、满嘴胡话的她，那么的……可爱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累，竟然觉得眼睛酸涩得厉害。
他咬着牙，努力挖着，可这坑，却像是怎么也挖不到头似的。
“杨传说，你不能死……”
他手上动作未停，嘴里轻轻地叫她的名字。
“杨可可，你不能死！”
突然，他放声大喊。
“啊——”
“崔师傅，那边有声音！”
“鸽子也往这边飞，我们赶紧跟上。”
……
耶律斜的声音一落，就听得不远处有人声传来。他将手中的铁锹拽紧，正想着要不要继续挖。
“快看！这边有木屋！”
是杨六郎的声音。
杨家人来了。
耶律斜松了口气，缓而扔了铁锹，飞身离去。
*
耶律斜的身影刚不见，崔应龙一行人出现在路口。
“鸽子停住了！”潘豹欣喜地叫道。
杨六郎赶紧对身后杨家士兵说道：“快去房屋里查探！”
众人立即冲进屋内，可屋内却空无一人。
“报告，没有人！”
有人回禀，杨六郎看向崔应龙，对方皱了皱眉头，回道：“应该刚刚走了。”
“这里怎么会有一个坑？”潘豹发现了门口的端倪。
其实，并不是潘豹发现的。
最先发现这的，是杨七郎。
而潘豹也是看杨七郎盯着这坑不说话，才注意到的。
潘豹的话刚说完，杨七郎就捡起来旁边的铁锹，开始挖了起来。
“诶，七郎，你这是干嘛？”潘豹看着杨七郎如此，不解地问。
杨七郎没回，只用尽气力挖坑。
这边的几人，注意力也集中到了这个坑上。
杨六郎才睨了一眼，立即惊呼：“快，帮着挖坑！”
众人虽不知道何为，但是杨六郎都这么说了，众人也不耽搁，立即用手中刀剑挖土。
也许是人多力量大，不一会儿，方才只挖了一小个坑的如今已经挖了一大半。
而端倪也在这里显现出来。
泥土下，混着人的头发、淡黄的衣料。
杨七郎双目瞪红，开口说了句。
这是杨七郎从崔应龙说有办法后说的第一句话，声音哑得厉害。
“轻点。”
说着，杨七郎放下铁锹，开始用手去挖。
一把一把土抓出，下面的身影也越来越清晰。
潘豹看清了人之后，立即喊了句：“老大！”哑着声音的，带着哭腔。
他学着杨七郎一般不管不顾地挖，一边挖，一边掉着眼泪。
潘豹以为，他恢复记忆以后，是不会再轻易哭的。却没有想到，他还是忍不住落了泪。
然后，是杨四郎。
没挖出一把土，他的心就要痛上一分。
他多么希望，当这个人被抬出来，千万千万不要是杨可可。
被埋在湿土块里，隔绝了呼吸，她还可以活吗？
*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是很快，似乎又很慢。
当杨可可整个人被挖出，天已经全亮了。
杨七郎将杨可可紧紧抱在怀里，终于，忍不住痛哭出声。
“七郎，先将她抱上来。”崔应龙看着众人都是一副哭丧的模样，忍不住开口说道。
杨七郎泪眼婆娑地看了眼崔应龙，乖乖地将杨可可抱上地面。
“放平。”崔应龙说着。
杨七郎点头，伸手去掰杨可可的身体，却发现她的四肢已经僵硬，手紧紧环着脚。
“崔师傅，她身体已经硬了。”
杨七郎说这句话时，眼泪都忍不住落下来了。
崔应龙皱了眉，俯下身去探杨可可的鼻息，又埋头听了听她的心跳。最后呼了口气，笑了。
众人看到崔应龙笑，都瘪着嘴觉得他笑得实在不应该。
崔应龙却是不慌不忙，说了句救赎所有人的话：“还有呼吸。”
是啊，他们怎么都忘了。
把人挖出来，首要的，是看这个人是不是还活着啊。
又或许，不是忘了，只是没人敢去。
杨七郎一听，吸了吸鼻子，忍不住将杨可可再次抱入怀里。
崔应龙继续：“现在我们给杨姑娘按摩一下肢体，让她放松。等她能平躺了，才能更好地呼吸空气。”
崔应龙一发话，众人都开始给杨可可按摩。
果不其然，一炷香的时间，杨可可的身体就松懈了。将其平躺放置后，崔应龙才说：“命不会丢了。”
杨七郎看着崔应龙，不敢乱动杨可可，只听他的下一步。
崔应龙叹了口气，说：“将杨姑娘抱回去，请大夫诊治诊治。我不是大夫，毕竟不知道杨姑娘会有什么症状……”
话还未说完，就见杨七郎已经将杨可可大横抱起，火急火燎地冲下去了。
而潘豹紧随其后，走时还不忘给众人打了声招呼：“我们去罗姑娘那儿！”
崔应龙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而看向杨四郎。
对方直直地看着杨七郎离去的方向，脚步却是一动也没动。
崔应龙忍不住开口：“木易，你怎么不去？”
杨四郎这才看向崔应龙，咬了咬唇：“还是……不用了。”
“你不也担心杨姑娘？”崔应龙问道。
见杨四郎不说话，他眸子一转，又说，“要是我刚刚说错了，杨姑娘还是随时可能送命呢？你就不怕见不到她最后一面？”
杨四郎一惊，听得这么一句，再也不想其他，也往杨七郎奔去的方向去了。
一时间，这里只剩下了杨六郎和崔应龙，还有几个杨家士兵。
崔应龙看了眼坑旁边的铁锹，又想到方才来时的模样。可以确定的是，方才在他们来之前，是有人在这里救杨姑娘的。而他们听到的那声叫喊，也是出于此人。那么，这个人是谁呢？为什么见到他们来就要离开呢？
越想着，崔应龙的眉头皱得越紧。
缓而，他看向身边的杨六郎，对方也是盯着铁锹发呆。
崔应龙想，这小子应该和他想到一块去了。
不过……他似乎也有疑问要问这小子。
“六郎。”
“嗯？”杨六郎收回目光，看向崔应龙等下文。
崔应龙笑笑，问道：“方才你怎会知道杨姑娘在这下面？”
杨六郎眉毛一挑，也笑了：“不知道崔师傅能不能相信，我这双眼睛，能看见些不寻常的东西。”
是的。
这话不是框崔师傅的，杨六郎刚刚的确是看到东西了。
一只小猫儿，泪眼汪汪地朝他挥手。
杨六郎记得，那是杨可可养的小鬼。
崔应龙定定地看了杨六郎许久，转而又问：“那七郎呢？他如何知道？”
“大抵……”
杨六郎抿嘴，轻轻地吐出三个字。
“是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