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机械的重复着动作，没有开口说话甚至动作没有一丝的停滞。
就像旁边没有这个人一样。
纱甜也没有生气，她抬起右手看了看时间，还有15分钟他就要被那个保姆接走了。她眼睛微动，稍微拉近了一下两人的距离。
可能这距离已经达到了他的临界线，程暮然缩了一下身子，细碎的头发遮住他的额头，也不抬眼看她，继续拿着铲子把沙子倒进木桶里。
“你是在弄沙子吗？”
“哇，你好厉害呀！”
“你看，沙子满了欸！”
耳边全是叽叽喳喳挥之不去的声音，程暮然动作显然开始迟缓起来，好像是程序被人打乱了一样。
他皱着眉头，动作突然又急又快，把沙子噗噗噗的全都倒进了小桶里，抿着小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把除自己以外的人全都排斥在外头，谁都不让进。
纱甜轻轻的把手放到他的小桶上，渴望他能有点反应，但是他的表现却是更加急躁，他不去看纱甜，甚至不去看小桶，左手紧紧的握着铲子，不停的弄着沙子，铲到一堆沙子后又不再把它倒进小桶，脚步挪移了好几次，又把刚铲成堆的沙子给弄翻了，重新再铲，周而复始，好像不知疲倦一样。
这样子比刚才令她感觉还不忍。她把手从桶上挪了开来，程暮然立马就拿起铲子把刚才的沙堆给铲进去了。
他恢复了自己原先的轨迹，刻板的动作之间都能流露出一股愉悦。
纱甜锲而不舍的继续跟他讲话，虽然他一直都没有正眼看过她，一直在做自己的事，但是就算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还是能感受到外界的人和事的，只是他不想回应，他不想踏出来罢了。
时间马上就要到了，纱甜站了起来，往外头看了一眼，果然看到一个微胖的穿着大花色裙子的女人往这边走，走路姿势大摇大摆的。
她眼睛微眯，随便在假山下面就捡了块大石头，躲在后面。
不用想什么阴谋诡计，直接上手就好！
梁娥隔着老远又看到背对着她蹲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小孩子，眸子里闪过一丝深深的恶意，你们这些土豪比我有钱天天飞国外又怎么样？生出来的儿子还不是个傻子！
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多虐几次这个程家的傻子，对有钱人的痛恨以及病态的快感让她在看到一点表情也没有连哭也不会哭的傻子的时候内心充满了愉悦，哈哈！有钱又怎么样！
你们的儿子还不是被我玩弄？！全都是傻子！这么对你儿子还每个月一万的打钱！
梁娥每次想到这个，都觉得自己好爽。
太爽了。
待会回去就把他扔在房间里好了。自己回家跟老公吃饭。
梁娥随意的走近程暮然，脑子里突然闪现出这个念头，但是很快她就感觉到后面有一阵风袭来，随后一股强烈的剧痛疯狂的传来！
纱甜下手快准狠，直接把她给拍到了地上，她看到地上躺着一动不动后脑门全是汩汩流出的血迹的女人，脸上平淡，这么多年打架，她下手有分寸，顶多在医院躺个几周，死不了。
但是她对程暮然做的事情，死都不足以抵消！
这边没几个人影出现，就跟之前廖天鸣他们几个要整他一样。纱甜走到湖边，随意的把手上的石头一扔，它咚的一声就沉下去了，石块上头残留的血迹还隐隐浮现在水的上面，但是很快的就消逝于无了。
口中啧啧了一声，纱甜转过身看向一直都没抬起头来过的小孩儿，就算身后发出的动静那么大他都没有兴致转过头来。
她走到他身边，卡着时间，轻柔的开口道：“我们回家吧？”
程暮然把铲子用袖子擦了擦，然后把木桶里的沙子再倒回去，再把铲子放进了木桶，这一连串的动作他做的非常缓慢，纱甜也不兴奋他竟然会对自己的话产生回应，因为这是每天养成的已经刻在他脑海里的一个习惯。
站在他旁边一直慢慢的等他把所有该做的动作都做完了之后，他才提着小桶站了起来。
对她这个完全不熟悉的陌生人，眼神终于有了一次很短暂几乎是零点几秒的交汇。
他的眼神很木然，几乎不带任何的感情，匆匆的抬头一眼就飞快的重新低下头了。纱甜试探的想伸出手，都被他给躲开了。
她没有办法，蹲了下来，跟他平高，她不强迫他一定要对上她的眼睛，因为她知道自闭症都非常害怕跟人接触，甚至看到对方的眼睛，这会让他们产生一种巨大的恐慌感。
“我在前面走，你跟着我，我不牵着你……”纱甜放慢语速，一个字一个字的道，“你跟着我，好吗？你走在我旁边，好吗？”
他没有回应。
但是当纱甜试探性的往前走出一步的时候，他拎着小桶低着头慢慢的也往前挪了一步。
纱甜开心的眉毛都要往外飞出去了！
她往前走了几步，他也跟着走了几步。突然纱甜想起什么，用力的拍了一下脑袋，嘟囔一句蹲下来轻声的对他操心的道：“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去拿个东西。”
他一向没什么反应。
纱甜飞快的跑到还躺在那的女人面前，她后头上的血迹都有些干涸了，流在脸上显得十分的可怖。
她一点儿也没在意，伸手就在她的身上翻找了起来，找到钥匙后又把所有有口袋的地方再翻了一遍，果然找到了另外一串一模一样的钥匙。
她冷笑一声，看见梁娥的睫毛正在剧烈的抖动，几乎快要醒过来了，她手肘一个暴击，把她给重新打蒙了过去。
把钥匙塞进兜里，纱甜走到小孩儿面前，“走吧。”然后两人就一步一步的往家的方向走去了。
程暮然的父母很忙，当初生下这个孩子后就直接扔给了保姆，两人双双.飞向国外。直到保姆发现不对劲向他们禀报后，他们才发现自己的儿子已经患有自闭症了。
天生还是后天的已经完全不可考了。他们没带过，保姆也说不清楚。
但是既然已经发现了，程暮然的父母就换了一个对心理这方面有点研究的保姆，这个人就是梁娥。
没想到换来了心理这方面研究是有点研究，但却是个心理有点问题的保姆。
纱甜家跟他家隔得距离不是很远。
她把他带到家门口，用钥匙开了门。程暮然之前一直老老实实的跟在她的旁边，回到家里一下子的速度就比她快了很多，见到熟悉的地方他的肩膀都不自觉的微微放松了下。
纱甜脱了鞋去厨房，冰箱里是有蔬菜水果的，她把包括橘子、橙子还有馒头饼干这些东西一股脑全都扔进了垃圾桶。
这些东西如果给他吃的话除了加重他的病情之外毫无任何用处。
她把苹果洗干净，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放在碟子里端出去。
客厅里早就已经没有程暮然的身影了，他把桶放在角落里后就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狭小的空间和熟悉的地方会让自闭症的他有比在其他地方多出好几倍的安全感。
纱甜敲了敲门，等了三十多秒，没见里面的人出来开门，心里暗自叹了口气，随后拿起挂在门上的钥匙，自己拧了开来。
门打开后，就看到一个小小的人正背对着她坐在书桌前拿着笔在写字。
好像是三年级了吧……
纱甜神色微动，走过去把水果放到他面前，道：“我放在这了，你想吃的话自己拿，待会6点出来吃晚饭。”
他的动作没停，认真的在一笔一划。
虽然他没说话，甚至表情上都看不出来他现在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是纱甜还是在近距离看到了他紧紧崩着的肩膀，她微微退后几步，他的臂膀也随之慢慢的放松。
直到她完全走出门后，程暮然才恢复了原先的样子。
他抿着唇，简单的问题在他脑里几乎一扫就出来了答案，难的题目也几乎是稍微想了一想就出来了答案，他背挺的笔直坐在那，拿着支笔，一板一眼的写，嘴唇紧紧的抿着。
纱甜走出房间，看到自己放在桌子上的手机正在疯狂的震动，随之而来的就是爆炸的铃声。
这铃声实在太难听了，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扰民。她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直接想挂掉，看到手机屏幕上闪现的两个大大的字“纱齐”她才把手往旁边一挪，接了起来，随意的“喂”了一声。
一接起来纱齐就在那边骂，把她她骂了个狗血淋头，显然是之前那个被她打的小盆宇去告状了，或者是家长去学校里闹了，然后班主任或者是学校里又给他打电话了……
纱甜胡乱的想了想，把过程的来龙去脉猜了个七七八八。她无所谓的听他在那头骂的口干舌燥，最后被他最后一句“你要是再随便欺负小朋友我就把你送到军校里去！”炸的不爽了。
“凭什么啊！”她叉着腰，瞪眼骂道。
“就凭我是你爸！”纱齐也气呼呼的开口道。
“好啊，爸——那我问你个问题啊！”
拖长音调的爸让纱齐寒毛直竖，乖乖叫爸的女儿还是那个一言不合就开打的女儿吗？
“如果打架无法避免，你就必须先动手！！别人要打我，你还要我不回手吗！”
纱齐呸了一声：“都是你打别人！别人哪敢打你哦！”
想了想不对劲，“你这话都什么话，啊？！”
纱甜哦了一声，“你说如果打架无法避免，你就必须先动手这句吗？”
“嗯，嗯对！”
“爸，那是普京说的。你怎么这么没有文化。”
“你给老子闭嘴！！！”纱齐气急败坏的骂道，“你故意气我的是不是！”
“不是啊。”纱甜把百度给关了，很镇定的开口，“你是忘了我考试都是第一名的吗？”
纱齐：…………
竟然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