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大可以亲口问问她。”
“师姐，这都是假的……对不对？”
云天青看着她。
一次次给他，给所有人温暖与希望的人，怎么可能是那样的存在呢……
这一定，一定的哪个神开的玩笑。
哈哈哈哈……一点也不好笑。
波风水门开合了数次嘴唇，才深深的吸了口气，说道：“白羽……请不要欺骗我。”
“是假的吧。”
风静静的在呼啸着。
诅咒之力在吞噬污染着空岚的身体，等她的身体被吞尽后，就是魂魄也将被吞尽了。
不论说，还是不说，她都逃不过了。
天道诅咒等了那么久，才等到这一个机会。
空岚嘴角抽动了一下，她是想笑，但她已经不知道微笑的弧度是怎么样的了。
她感觉到像是有人操控着一样，她的唇在开合，她的声音就这样传了出去。
“都是真的。”
“我过去……就是这样一个家伙。”
众人大震。
“我不相信！”云天河用力的摇了摇头，大叫道：“我娘才不是这样的！你一定是被这该死的妖怪迷惑了！”
“……呵。”空岚突然自嘲的笑了一声。
即便是儿子都无法接受她。
血脉相连的孩子都不能接受吗……
也是啊，她这样的存在，活着对世界是威胁，对神明是威胁。
没有人性啊……不通感情啊……
明明就是个妖怪，为什么要奢望那么多感情啊。
其实……已经得到很多了。
只是……不想失去已经得到的东西啊。
她慢慢闭上眼睛，不再去看那些人震惊不信又或者痛心疾首，又或者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的神色。
她骗了他们。
这样卑劣的她……
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如今，也是时候该偿还了。
空岚忽然身子一颤，她的身上骤然飘起无尽白光，那些白光离开她之后，就立刻被怨气吞噬。
而后显现的少女，却让众人根本不敢相认。
她穿着宽袍大袖的长裙，但那裙子，却好像是凝结着厚重的鲜血。白色的长发垂落在她身后，她有着暗红的眼，嘴唇开合间，可以看到那锋利如刀的尖锐牙齿。
令人窒息的浑厚杀气混合着血腥气从她身上散发出来。
“你真的骗了我……”云天青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
那么琼华幻瞑之战，那么他们的感情，在你看来都是一场游戏？
都是……供你取乐的吗？
“解释！”玄霄终于开口了，只是他声音里的浓浓怒火，却证明了他心底并不平静。
空岚已经转过身去不理会他们。
天帝宝印悬浮在她头顶上，静静旋转着。
天道本源凝聚的昊天镜已经被天道收回，而天帝宝印却不知为何留了下来。
明明天道一全，天帝三宝都将消失的。
“罪妖空岚诞于数十万年前，具体年月已不可考。一念之差，致苍生涂炭，毁掉不知多少世界。”
“罪妖有感罪孽深重，便是万死也不足以偿还。”
“所幸，罪妖天赋神通为时空……”
“罪妖空岚，愿以此身弥补万界……祈求，诸天大道原谅。”
天道之上，是为大道。
空岚不惧天道，可以，挑衅天道，可以，甚至她破碎天道也可以。
但她却动不了大道分毫，也不知道大道在哪里。
大道无所在，又无所不在。
她慢慢跪了下来，缓缓的磕了头。
就在这时，周围的人都发现，他们动不了了。
好像有什么无比宏大的力量，禁锢了这片空间。
就连天道诅咒都维持在一个扭曲的模样定格在了半空中。
唯一能动的，就是空岚。
第一个头磕下去，她的双手忽然透明了。
“罪妖空岚以双手，换曾陨于我掌的万界重聚。”
第二个头下去，她的双腿忽然透明了。
“罪妖空岚以双腿，换那些世界恢复生机。”
空中那些天道怨气所凝聚的天魔忽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缩小。
空岚却视而不见，她扬起脖子，然后再在重重将额头抵在地上。
“罪妖空岚，以此身换无辜之人……重获新生。让时间倒退至……我尚未出现在那些世界之前。”
天道诅咒一时静默。
良久，一个更为浩大渺远，公正无情的声音，自遥远星空投注而来。
“准。”
这样的献祭，是将她身体永远献出去的。
凶妖吸食血肉熔炼己身，一身血肉精华凡人若得半点，便可去施展强大无比的法术。
她的天赋本就是时空，血肉里蕴含了丰富的时空之力，若她自己去做的话，自然不可能改变那些世界。
但她求的是大道。
她的血肉精华作为能量，那无比浩瀚的力量，在无数个世界穿梭着。
有些本已死去的人活过来了。
有些本已破碎的世界重新聚合了。
有些失去重要之人，而伤心疯狂的人，忽然发现，时间回到了一切悲剧的开始之前。
曾经的错所造成的伤痕不可弥补。
我明白……
所以，我只能尽我所能，将一切恢复到错误发生之前。
而这一次……
不会再有名为空岚的凶妖出现了。
献祭了身体的空岚，只余下一个魂魄还跪在那里。
她叩首，缓缓出声。
“罪妖空岚，愿以此魂，换凶妖一族永不出世……”
她顿了顿，声音嘶哑，继续道：“换……凶妖空岚……不再存在。”
天帝宝印忽然间光芒大盛，重重打在了她的魂魄上。
“啊——！”
毫无防备的空岚被这一击打得惨叫出声，她的魂魄一瞬间被撕裂了一小半，四散凝结成一粒粒如水晶的东西，散落向了整个神州大陆，剩下的那部分忽明忽灭，闪了几下才稳定下来。
就在这时，空中那大道之音又一次响了起来。
“准！”
跪在地上的空岚，就在这一声落下时，彻底崩碎。
大道的压力消失了。
欧阳少恭怔怔的站在那里。
云天青怔怔的站在那里。
玄霄怔怔的，波风水门怔怔的。
那些跟来的人都怔在了那里。
“怎么……怎么会这样……”云天河细碎的呢喃溢出口中。
他只是一时不能相信，没有想怎么样啊……那毕竟是他娘啊！
“你们逼死了她。”欧阳少恭云淡风轻的声音就这样响起。
他转过脸来看向那些人，眼底深刻的恨意，让他的眸底卷起了风暴。
“我没有……”云天青失控的摇着头。
他只是觉得受到了欺骗而愤怒……
甚至这里的大部分人，都只是因为觉得被欺骗而一时不确定，她对他们是真情还是假意，才犹豫了一瞬的。
怎么突然就……她怎么……
“呵呵……”欧阳少恭掩着嘴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他又咳嗽起来。
血腥气在胸腔里翻涌，欧阳少恭咳着咳着，竟咳出了血来。
“你们……为什么还好好的站在这里？”
为什么，去死的不是你们？！
欧阳少恭哈哈大笑。
众人看着他疯魔的样子，无话可说。
手持天帝宝印的女娲飞来时就看到他的样子，不由摇了摇头，轻叹了口气。
“太子长琴，你且放心，空岚尚有一线生机。”
欧阳少恭的笑声戛然而止，反应了半晌，才明白过来女娲说了什么。
看向已经落地走来的女娲，欧阳少恭激动道：“你刚刚说什么？！”
“此事还要多谢天道与魔尊相助。”女娲向天行了一礼，又冲着重楼微笑了一下。
重楼只是冷哼一声，而天道却回了一声：“她于此世从未作恶，反倒助天下众生许多，且帮我得了圆满。”
“无非报答罢了，何必言谢。”
话落之后，天道便不再任何言语。
天帝宝印代天授命，但同时也可镇压六界众生真灵，天道故意不收回此物，便是因为察觉到她怕是将有□□烦。
天道确实一直十分讨厌空岚，若是可以的话，它甚至想帮帮那些天道诅咒直接弄死她。
但是空岚帮了它一个大忙，让它欠下了如凡人间救命之恩一样大的人情。
天道无法，只好在最后时刻还她一线生机。
天帝宝印在那一击里带走了她一点真灵，而四散的魂魄碎片又因重楼趁机暗中出手，而凝结成晶体。
“这真灵将由空焰孕育成胎，还原她最初本真。”女娲取出空岚那一点真灵，施法送入空焰腹中。
长泽在此刻甚至有些控制不住露出了惊喜。
欧阳少恭在刚刚听女娲解释的过程中已经平静下来，他询问道：“两位是……”
长泽垂眸看着空焰的肚子，淡淡道：“我与阿焰本就是空岚父母。当年本源世界中，凶妖入侵，我等外出大战而归，才发现阿焰所诞之卵已经不见。后遇空岚，才惊觉我女儿竟是被凶妖带走，养成了这样……而后我便请诸神帮她一帮……”
之后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
“太子长琴，若你真想救她，便去搜寻她的魂魄碎片吧。”
“待碎片足够，她将被重新孕育出来。”
欧阳少恭肃容应是，云天青等人只看得到他们嘴一张一合的说些什么，却因为结界阻隔而听不到。
刚刚在场的人里，唯有欧阳少恭一人不曾为那些事情动容，虽然他的心狠让众神有点心惊，但此事也是只能托付与他。
说给他人的话，诸神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泄露出去。
空岚令两界融合，补全天道，其实不仅仅是天道欠了她一条命，此间生灵几乎都欠了她一条命。
天道不全，归墟迟早吞噬整个世界。
是以，诸神为了还这恩情，不得不尽心尽力。
女娲将该说的说完后，就径自离开了。
欧阳少恭摊开掌心，看着重楼交给他的一枚魂魄碎片，眼底闪烁着一抹隐隐的光彩。
他……会让她活过来的。
不管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