碉楼包围的院落中，双方打斗激烈。
但围观的众人，却瞪大了眼睛，完全不理解场上发生了什么。
他们只看见韩琦垂手站在空地上，一动不动。
而陈炀绕着韩琦飞速转圈，边跑边快速出拳。
密密麻麻的拳影，将韩琦包在圆心。
他奔跑和出拳的速度都极快，以致看起来就像四个陈炀围着韩琦疯狂殴打。
“卧槽......尼玛！”
围观的人群中，一个脖子上挂着金锁的少年睚眦目裂，浑身气得发抖。
他是方才跟在韩琦身后一起下楼的人之一。
“韩琦为什么不反抗？”少年喃喃道。
一个年龄稍大的男子却撇了撇嘴，不以为然道：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叫不战而屈人之兵。韩琦静静地站在那儿，负手而立，就让对方忙得焦头烂额。一会他真要出手了，那对方估计当场爆为尘土。”
少年怒道：“你们这些马屁虫懂个屁。”
另一个少年回怼道：“柳鲲，就你懂？自己不行就多看着学点吧，别在这瞎逼逼。”
在他们身后，一些人平素最佩服韩琦功夫的潇洒，此时也开始暗暗揣摩韩琦的用意。
“韩琦最擅长的追魂毒掌，此时他为何不出掌？”
“是因为已无出掌的必要。”
“哦，为何？”
“因为在交手刚开始的一刹那，对方就已身中剧毒。现在不过是徒劳挣扎罢了。”
“有道理。”众人颔首。
“为什么韩琦仰头看天，脸上尽是痛苦之色？”
“那是因为他心怀悲悯之心，君子远庖厨也。现在对方就要死在他面前了，他能不悲从中来吗？”
“为什么对方出拳的速度如此之快？”
一个年龄稍大的青年摇头叹息：“欲速则不达，这是走上了武道的歧途啊！高明的武者，并不追求快，反而着力于慢。快起来易，慢起来难。两仪剑法，太极玄拳，便是巅峰武者才能领会的高深武技。”
“有道理，有道理。”众人叹服，暗自牢记心间，揣摩其中的深意。
突然，战斗的两人中，传来数声清脆的声音。
咔嚓！
咔嚓！
脖挂金锁的少年，目光骤然一凛。
他清楚真切地看到，韩琦的双臂已尽数骨折，无力垂下。
韩琦身上的褐色皮甲，发出噼里啪啦的爆裂声。
皮甲内外纹饰着繁复的符篆图案，受到击打时，符篆会发出淡黄荧光，形成护体罡气。
但此时，受到上千铁拳的轰击后，那符篆已经蛛网连片一般，发出红色的光芒。
嘣！
皮甲彻底破碎。
陈炀四个残影同时挥出上勾拳，韩琦衣衫破碎，朝上飞起。
抛出一个漂亮的弧线后，他重重摔在这群少年的身前，溅起一尺多高的尘土。
“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会这样？”
众人面面相觑，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刚才侃侃而谈武道境界的高人们，立刻哑巴一样闭了嘴。
韩琦如同一袋面粉，摔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身上的皮甲碎裂，黑衫上全是带着暗红血色的拳印。
血，是韩琦的血。
拳印，则是陈炀的拳。
“韩琦，你怎么了？你没事吧？”脖挂金锁的少年，从人群中冲去，扑到韩琦身边。
“我败了，我败了……”韩琦惨笑道，“我在家族里，数百侍卫无一人是我敌手啊。这是为什么？”
少年哭道：“你这个笨蛋，他们都是骗你的啊！”
韩琦嘴角流下血来。
少年道：“韩琦，你别怕，我一定给你报仇。”
韩琦的瞳孔陡然收缩：“不！”
只有真正与陈炀交过手的人，才能理解他方才被铁拳支配的恐惧。
韩琦摇摇头：“别去！他没杀我，已经是手下留情了。柳鲲，你不是他的对手。”
少年霍然站起身来，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众人，愤恨道：
“嘴炮误国！”
众人沉默。
少年厉声道：“郑铎，倪鑫，可愿随我出阵杀敌？”
“自然愿意。”
两个黑衣黄甲，满脸精悍之色的少年，推开人群义无反顾地走了出来。
……
……
衙署三楼。
看到韩琦被陈炀击飞，谭有波霎时脸上变色。
“大哥，这陈炀竟如此棘手？”
曹彬脸上古井无波：“不愧是能在夜琴攻击下全身而退的高手啊。这些徒有其表的世家子弟，当然不是敌手。”
谭有波寒声道：“大哥，别玩了。直接派出重瞳境的高手，解决了这厮吧，免得夜长梦多。”
曹彬道嘿嘿笑了两声，拍拍谭有波的肩：“老弟，你如果坐在我这个位置，就知道有些事情不太容易办。
“就比如孟小凡，我能以‘涉嫌有罪’将他吊起来几天。但这么四个人，我以什么罪名处理他们呢？一旦争辩起来，捅到太守府、虎挚营，引来不必要关注，你我都有点麻烦。
“这世间的聪明人多得很，可不仅只有你我两个啊。”
一旁的无眼屠夫卢林冷哼了一声。这两个哥哥显然是把他当蠢货了。
谭有波张大了嘴，惊道：“那就放他们走？巡防营啥时候变这么良善了？”
曹彬浓密的络腮胡颤抖了一下，看得出他心情有些烦躁。
曹彬道：“要在平时，关起门来，弩箭齐发就好了。只要不说出去，倒也没人会怀疑我们。
“只是今天，这么多世家子弟都在这。你还能这么办？”
谭有波听了，也顿觉头疼。
只是不甘心，这到嘴的鸭子还能让他飞了？
但他也知道，威名赫赫的巡防营，现在处境并不轻松。
近几天来，因为蛊毒事件被虎挚营察觉，虎挚营担心城内生乱，建议太守下令征召修武的世家子弟编入城防营，协助城防营维持城内秩序。
但世家响应者寥寥，最后来了十几人，都是平素飞鹰走狗的纨绔子弟。
这些人也不出去执勤，整日窝在城防营衙署中喝酒下棋，有的甚至带了侍女。
曹彬和谭有波有些拿不准，虎挚营安排这些人进来，是来帮助城防营，还是来监视城防营的？
所以，平素杀伐果断的曹彬，最近也有些扭扭捏捏、投鼠忌器。
前天夜里，他安排老三老四配合风摆柳的刺客，在醉仙楼袭击陈炀。
孟小凡竟跑城防营来求救，曹彬当然不会放走他。
因为这些世家子弟在，他也不能直接杀了孟小凡，只能找个理由将他扣在牢里。
如果陈炀就此死了，所有的隐患都没了。
但陈炀竟然活着，还反杀了夜琴，挖出了女尸。
这就不能不让曹彬更加警惕，更加慎重了。
眼见楼下又有人要去挑战陈炀，谭有波急道：“这些世家子弟金贵的很，可别闹出人命来。大哥，当心玩崩了。下令制止吧！”
曹彬幽深的双眸一转，盯在谭有波脸上，问道：
“我为什么让人去通知孟小凡的母亲？为什么会让雷建回去找人求救？”
谭有波冷静下来：
“扣下了孟小凡，那陈炀肯定会找过来。如果他进了城防营的大门，那主动权就在我们的手上了。”
曹彬道：“为什么我要让世家子弟去教训陈炀？”
谭有波一怔，旋即明悟道：“驱虎吞狼！”
曹彬微微颔首。
挑动世家子弟去对付陈炀，如果陈炀失手杀了人，嘿嘿，到时万箭齐发，重瞳境高手当场击杀，也是师出有名了。
谭有波兴奋道：“妙啊，大哥，下一步该干什么？”
曹彬看着下面群情激奋的世家子弟，嘴角咧起个微笑：
“眼下嘛，只倒下了一个韩琦，火候还差点。得再给他们再点把火。”
“我懂，”谭有波眯起眼睛，“让做弟弟的来安排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