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万庆柏的话，万易楼并没有露出意外的神色。
他沉默了好一段时间，缓声开口。“我知道。”
万庆柏心里一惊，不敢追问他是早就知道了，还是最近才知。他只怕问了之后，只会让万安怡本就艰难的状况变得更难堪。
“爹准备怎么做呢？”万庆柏探问。“下毒之人，爹也在心中有数了吗？”
万庆柏虽然向万易楼抛出了问题，可是对于对方的答案却有些忐忑。
一来如果万易楼心中有数，那事情就会好办许多。毕竟如果由他来办的话，那两人——一个是父亲的妾室，一个是他的女儿，从身份上来看，都不是万庆柏轻易能下手的对象。但若是他出手前得到了万易楼的首肯，他便可以少些顾忌。
“我听说刚刚灵儿去找了你。”万易楼并没有对万庆柏的问题作出回应，反而是询问了另一件事。“灵儿自从失忆之后，虽然对家里人的态度有了很大的不同，却还是维持着一定程度的客气生疏，我想她不会无缘无故去找你。”
万庆柏本想用齐旭当作借口，可一看到万易楼的表情，便知道这没有什么用。
“关于五妹妹中毒的事情，是四妹妹告诉我的，包括了五妹妹这件事背后，是谁下的黑手。”万庆柏犹豫了一下，又继续说道。“就连孙家的事情，她也对我说了一些。”
内宅的事情，万庆柏无法否认自己关注不足。哪怕是自己的后院里发生的事，他也相信自己的妻子能妥善处理。
虽说这样想有些不敬，可是万庆柏一直认为自己的母亲在治家的时候常常过于仁慈宽容，才会让有心人爬到头上耀武扬威。
须知道这世上多的是畏威不畏德的小人。
“灵儿怎么会知道这么多的事情？”万易楼皱起眉头，看起来似乎不太高兴。“她是一个即将出阁的姑娘，每日光是成婚日的准备事宜都让她忙不过来了，怎么还有时间去管别的事？”
“五妹妹如今住在客院，离桃花小苑并不远，平时里陈大夫来来去去，四妹妹多少也就知道五妹妹的情况。”万庆柏斟酌着字句，“她们平日里看起来虽然不太亲近，可始终是一家子的姐妹。看着五妹妹久病缠身，四妹妹心中难免不是滋味。”
“灵儿倒是个体贴人的好孩子。”万易楼轻叹。“这些事她不本用插手，眼下她与齐三订了婚事，只需要安心待嫁便好……”
“爹，我也问过四妹妹这个问题呢。”万庆柏眼见万易楼态度有些松动，便又以万安灵为由继续说道。“她平日里看着与五妹妹也没有多亲热，为何会对五妹妹的事情操心？您道四妹妹怎么回答？”
万易楼没有接话，只是沉默地看着万庆柏，等着他继续。
“四妹妹只对我说——同为女子，她知道五妹妹的无奈与心酸，所以想要帮她。”万庆柏顿了一下，又道。“爹，如今因为某人的私欲，受苦的是五妹妹。如果我们这次轻轻带过了，之后也许是四妹妹，或者八妹妹，十妹妹遭殃。同样的事情，如果无法防微杜渐，就有可能壮大了她们作恶的心。”
话说到这个份上，其实万庆柏也是在赌。
赌万易楼作为万家的家主，不会让事态继续下去，成了无法控制的局面。
如他所料，万易楼只是长叹一口气，道。“你如今来找我，想必心里已经有了计划。既然如此，我也就不阻拦你，你且按你的想法去做吧。”犹豫了一下，万易楼又道。“这些事情，你暂且不要告诉你母亲，她近日里为了家里的种种琐事一直劳累，没必要拿这些腌臜事让她心烦。”
万易楼这样一嘱咐，倒是让万庆柏明白他为何会对这些事情隐忍了。
当时会让清姨娘留下，是因为娘的说情。没想到一时的仁慈却在家里埋下了这种祸根。如果叫娘知道了清姨娘的所作所为，大概会为此感到自责吧！
“爹放心，我自会对娘亲保密。”
…………
万安灵从摘星楼回来的时候，心情不太美丽。
无他，离开前齐旭说有事情要去找宋管事，让她在房里稍等。但肚子忽然闹腾，万安灵便要去更衣。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一身轻松后，她脚步轻快地走回雅间，却没想到这时候竟然出了意外。
一个登徒子，大概是长得有几分好看，便自信心十足地过来搭话。在万安灵没有回应之后，竟然不顾礼教就向对她动手动脚。
万安灵瞪大眼睛，面对着对方的骚扰她退了又退，可是对方紧追不舍。在那男子快要抓到她的时候，杏儿堪堪挡在前头，隔开了万安灵与那男子的距离。
对方面露不悦，正要推开杏儿再向万安灵伸手的时候，齐旭总算赶来。
“喔……我以为是个孤身出门的美丽姑娘，正想好好当一回护花使者，却没想到是朵有主名花。”那男子笑容轻挑，打量的视线依旧在万安灵身上徘徊。
可惜了这么一个美姑娘，但看那男子是个不好惹的模样，自己还是就此罢手比较好。
这场插曲就这么落幕，可是被人骚扰的不快却一直萦绕在万安灵心头。
“抱歉，我来晚了。”齐旭不动声色地护着她离开。“他没对你做些什么吧？”
“他没碰到我，亏得杏儿此时够机灵。”万安灵摇摇头。“只是他让我觉得恶心。”
这种自我感觉良好的人，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自信满满的，他真当自己是潘安再世？她都那么不遮掩地摆出嫌弃的态度，对方却没有一点自觉，还觉得她欲拒还迎——实在太恶心，想到那向她伸手的嘴脸，她就恶心反胃。
这样的感觉一路跟着万安灵回到万府，挥别齐旭之后，她缓步走回桃花小苑。就要走近客院与桃花小苑相交的回廊时，万安灵右眼皮一阵轻跳，她蓦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姑娘？”杏儿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万安灵伸手按着右眼，依然能够感受到眼皮在指尖下跳动的触感，她沉默了片刻，轻声道。
“我忽然有种不妙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