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穆尧将外套脱了交给林妈，扫一眼桌上丰盛的剩菜。
林妈走进厨房：“您等着，给您拿副碗筷。”
江鹿沉坐在那半晌，然后撑着地面起身：“我去拿瓶酒。”
两人在圆桌边坐下，彼此高脚杯里半杯酒。
林妈热了饭菜，呈到穆尧面前后，便很有眼力见地抱着两个孩子去楼上睡觉。
“现在是什么情况？”
“还好没有判得很重，就他从前对江淮深的虐待行为，以及对容时政的包庇进行了处置。”
穆尧夹了筷子她做的排骨，皱了皱眉，“一年。”
江鹿听到那后四个字时，心脏高悬的感觉，彻底落了下来。但与此同时带来的是无尽的酸涩。
虽然心知这个结果很轻，她此刻心情也很复杂。
“是好事，别露出这样的表情。”穆尧微笑与她碰了下杯，清脆叮一声。
江鹿的思绪也随之回笼。
她唇角扬起涩然的弧度，轻轻嗯了声。
穆尧又接着道：“容时政与林若楠判处死刑，容伟洲判处无期徒刑。还有你父亲……”
江鹿听得愣神，才慢慢抬起眸光看向他：“他怎么样？”
她知道了父亲以哥哥的名义，要挟容家的事，却很平静，也并不意外。
过去这么久，反复回想曾经的事，想起江永年从前为了利益陷害自己，那哥哥的事，他应该也没少参与。
这事极其私密，不是哥哥亲近且信赖的家里人，做不出来。
“贿赂罪情节严重，在原有量刑上，还要加三十年。”
江鹿轻轻冷笑了下：“他岂不是一辈子得在牢里度过？最后离世时，他会带着空白的记忆死去，无人在意，无人关心。”
穆尧打量着她的神情，眼睫微颤，但她的眸中是快意与爽快。
“处决的新闻在这里。”
穆尧从包里拿出今天最新的晚报，推到她面前，“明天放你一天假，去告诉他吧。”
江鹿心尖一颤，触上穆尧默契的视线。
“原来资本家也会共情了。”
江鹿倏地一笑，心间是温暖的，“谢谢了。”
他敛着幽深的眸：“共情倒没有，工资还是照扣的。”
江鹿冷哼一声，瞪他， 抬手端起桌上的盘子：“那你也别吃我做的菜了。一口一百块。”
穆尧筷子一摆，“乐意吃一样，做个排骨放那么多辣椒，你不知道我不吃辣？”
话音落下，穆尧又想起初识没多久时的往事。
她为他泡的第一碗面，他反复威胁警告她，他不吃辣椒，不许放一丁点……
时间过去这么久，如今站在一个祝福者的角度，穆尧也释怀了。
只是偶然触景生情时，心头卷起淡淡的酸意。
很轻，淡得像舌尖舔到柠檬皮的感觉，转瞬即逝。
*
翌日，江鹿一早起来化了个精致的妆，去常去的花店，带上前一晚定好的两束雏菊，开车抵达陵园。
年年来这里，心境却是一年比一年变化大。
这一次，是江鹿的脚步最轻松的一回。
天边云卷云舒，格外壮阔秀丽，地上的泥土也不黏脚，枝叶修剪整齐的树丛中，冒出繁花点点。
江鹿想，她从前没觉得，这再熟悉不过的陵园也有如此美景。
江鹿寻到哥哥与妈妈的墓碑，蹲下身，像她经常做的那样，细细擦拭着。
“哥哥，大仇已报，恶人也已经受到他们应有的惩罚，一切，都在一点点变好，你看得到吗？”
她微微笑着，“这是你希望看到的吧。”
微风轻轻摇动树干，她阖上双眼，感觉得到他就在这里，站在她面前，在抚摸着她的发丝。
江鹿微微抬起下颌，温声道：“你呢，就不要总算为我操心了。这几次梦到你，你又像小时候那样，对我嘘寒问暖，说放心不下我……我已经不再是以前的小女孩了。我现在是妈妈了，肩上背负着保护孩子的责任，就像当初你想保护我一样。”
她将照片从口袋抽出，轻轻举在半空：“哥哥这是我的两个小不点的照片，一个叫小雨点，一个叫小红豆。你看看呀，可爱吧，是不是你喜欢的样子？”
照片落下，江鹿垂着眼睫，低声说：“容迟渊也被判了刑，哥哥，希望迟来的审判，能让你满意，对不起，我知道，我不该说这样的话，但……”
江鹿低声说着话，指尖轻轻摩挲无名指上的戒指，感受着弧度，“哥哥，我爱他。”
她双手合十，虔诚叩拜了数下，喃喃低絮：“保佑我和我所爱的人，年岁安康，长长久久。”
她跪在那，将花束摆放在墓碑之上，才发现江淮深与赵田静的墓碑前，有一些风干的花瓣。
江鹿将那花瓣捻在指尖，轻揉就碎了，想来应该有些时间。
是谁来看过妈妈和哥哥？
江鹿起身，决定去问问看管墓园的大叔。
大叔要负责清扫每个区域干枯的花束，工作很忙。
江鹿在门口的木头板凳上坐了会儿，才等到他。
大叔认识江鹿，逢年过节，她来时都会给他带礼物。
他笑着冲她打招呼：“江小姐啊，又来看望你的哥哥？”
江鹿嗯了声，起身问道：“我看哥哥的墓前有几粒花瓣，之前谁来看望过吗？”
大叔一时微愣，眼神别开，露出一丝为难之色：“没有啊，谁也没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