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父子对决
人群中出现了一阵骚动。
不是特警队，也不是那些记者，而是在外围观的群众。
王凯没能搞清楚，那些记者，或者是围观的群众，是怎么得到警方要在码头上采取行动的消息。只许出不许进的政策很有效，但出去的人很少，就像他们早就知道码头上要上演一出精彩绝伦的大戏一样。
国人就是这样。喜欢看大戏，喜欢凑热闹。这好像也不是国人特有的本性，好像国外的人也是如此。
但现在令王凯头痛的是，引发骚乱的，并不是华少冲本人。华少冲那几句高喊的台词，的确引起了群众和记者们的关注，但这种关注只是极短暂的，就像金鱼的记忆，可能只有几秒，或者十几秒。随着特警队一拥而上，将华少冲死死按在船头时，骚乱的场面就已经完全控制住。他坚信已经完全掌控了大局。
可现在，他这种信心似乎又要面临瓦解。第二波更大的骚乱如潮水般的涌来，而这潮水的中心，就是一个不该出现在现场的人。
青苹果市一号人物。华书记。
华书记白发苍苍，颤颤巍巍地出现在人群中，在一个秘书的搀扶下缓缓走向华少冲。
短短几天不见，华书记已然不见平日那种威视四方、正气凛然的模样。他佝偻着背，抬着一双迷离的双眼，就像一个孤苦无依、四处漂泊的老头。
刚开始人们还以为是一个无所事事、探头找热闹的孤寡老人，但人群中还是眼尖的人认了出来，喊了一声“华书记”。这一声喊，把众人的视线，从华少冲极速转移到华书记的身上。
一号人物。这个只能平常只能在电视上看到的高官，如今出现在这个荒野偏僻的小村落，即使已经成为一个网红打卡点，但依然不太可能吸引高官前来的地方。
王凯感到很意外。这是警方抓捕嫌疑犯的现场，有危又有险，且也不太适合政府官员的出现。但从另一角度来说，华少冲是华书记的儿子，唯一的儿子。父亲出现儿子的抓捕现场，当然可以降低嫌疑人的反抗烈度，减少伤亡机率。
王凯不得不终止抓捕行动。华书记依然是青苹果市的一号人物，至少目前的情况是这样。他主动迎上去，准备向华书记解释。但华书记径直走向了还在船上的华少冲，连一眼也没看他。
王凯紧跟在华书记身后，一起到了码头。
华少冲被四五个特警按着，依然一脸的灿烂的笑容，从从容容、淡淡定定地看着华书记。
华书记在距离华少冲四五步的地方停了下来。他没上船，还是站在码头上。只不过这个距离，他离码头边只有一步之遥。王凯很是担心，如果没有秘书扶着的话，或许华书记一个跟头就栽到水里。
华书记凝视着华少冲，双眼就要喷出火。全身肌肉紧缩，双拳紧握。额头青筋毕露，咀嚼肌鼓起。
全场静默，就连水流也仿佛在一刹那间停滞。
“为什么？”终于，华书记打破了沉默。
父子之间的终极对决，拉开了帷幕。
华少冲的微笑依然继续，但可以感觉到那种微笑似乎变得有些僵硬，如同假面具套在皮囊上。
“为什么？”华书记又重复了一次。华书记那张惨白的脸上，如同抽走了空气，变得皱皱巴巴。华书记的那张脸，无论从电视上，还是会议上，光鲜亮丽，永远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但现在，那张脸皮还不如王凯车上的那袋纸皮核桃的光滑。
华少冲依然没有说话，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华书记。虽然他仍然昂着头，挺着脖子，但脖子上的肌肉好像更加僵硬，就像涂抹了一层厚厚的已经硬化的水泥。
“为什么？”华书记再次重复了一句。一串白色的飞沫蹦出他的口，跌入水中。
王凯突然觉得天气很热，热得他要冒汗。这是在野人山，气温足比青苹果市区低上好几度，本是一个适宜度假旅行消暑降温的地方。更何况这是在江边，淌淌而流的江水，从山涧汇聚而下，甚至有些冰凉刺骨。
一定是有热源，才会让周边的温度瞬间上升。很显然，这热源就在王凯的身边。
华书记的怒火。
当一个人愤怒到极致时，身体也会爆发出相当惊人的热量。
王凯真的担心华书记会奋不顾身、一跃而过，跳到船上，狂揍华少冲。华少冲已经不是当年毛头小子的华少冲，也不是任人宰割、轻易被人揍的华少冲。华少冲手上犯了五起命案，是一个杀人不眨眼、视人命为草芥的杀人狂魔。
华书记什么也没做，事实上他也做不了什么。现在的他，连走路也需要别人搀扶。
“为什么？”华少冲冷哼了一声，“你说为什么？”他斜着眼，蔑视着华书记。
华书记眯起双眼，“我亏欠了你什么？你说。”
“没有。你说的都对。”华少冲表情十分冷漠，冷得就像十二月里野人山山头的冰雪。
“从小到大，我供你吃，供你穿，供你生活，供你学习，什么条件会比别人家的差？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华少冲梗着脖子，没有说话。
“你是不是以为我对你管教太严，对你管得太多了吗？”
“你说的都对。”
“你是不是我的儿子，我是不是你的父亲？父亲管教儿子，难道有错吗？子不教，父之过。严格管教，规划你的人生，不是一个父亲的责任吗？你没看到我身边那些人，有多少因为纵容子女而致子女误入岐途，悔恨终生的吗？”
华少冲耸了耸肩，笑了笑，看了一眼身边的人。警察。他的身边围满了警察。他的这一眼，不言而喻。他的这一笑，充满了讽刺的味道。
误入歧途？这比岐途是不是更加严重？连环杀人案的凶手？
华书记受到强烈的刺激。没有比儿子的讽刺更加能刺激的了。他一把推开身边的秘书，迈开一步，直接跳上了观光船。
这一举动，吓了王凯一跳，等到他反应过来时，华书记已经在船上，而且华书记高高扬起了手掌，就要朝华少冲脸上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