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然欣喜异常，小心翼翼地把手贴在炉壁之上，脸上则露出痴汉似的表情。
炉壁并不冰凉，反而有种温润之感，触手如同摸到了暖炉之上，让人爱不释手。
计然如痴如醉地观察着炉壁上的符文灵象，指腹在奇纹瑞理间摩挲着，似乎回到了上辈子的少年时代。
那时候，他喜欢坐在公园的河边、野外的山林里、日落或日出的楼顶，试图用自己的双眼和两只铅笔架构出天地之间的伟象，捕捉到每一个至美的瞬间，然后把它们留在自己的画纸上。
人们把绘画称之为艺术，可肉眼凡胎看到的天地之景，本就只是管中窥豹，所得皆只是残余而已，更何况是将其誊画于白纸之上呢？
画中又能残存几分神韵？
眼前的这尊鼎却不一样，其炉壁上符文灵象似乎自成天地，每一笔勾勒出来的纹路，不仅取自于天地之间的龟文鸟迹，更是几乎再现了自然神韵，栩栩然，如生也。
这绝对是最顶尖的艺术！
计然的绘画水平虽然只是入门水准，但欣赏能力却不是盖的，特别是在开始修行之后，眼光更是不知道拔高了多少。
这尊鼎甚至勾起了他再次执笔的欲望。
只可惜，他知道自己的水平，欣赏可以，真是要想要模仿，不过是自取其辱而已。
穆晓云见他沉醉于这尊碧霞元鼎，暗道这小子眼光倒是不错，对于天地造化的灵感也格外敏锐，这大概就是他能够在擂台上醍醐灌顶的原因吧。
她也不打扰他，只是在一旁默默地关注着。
良久，计然才依依不舍地将手从炉壁上拿了下来，再摸下去，他怕自己忍不住把它收进自己的芥子手镯里。
“穆老师，你的丹鼎之术是在哪里学的呀？”
目光在剩下几尊炉鼎上流连，计然好奇地打听道。
穆晓云笑了笑，似乎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道：“家里有位叔伯在职校当教授，教的就是丹鼎术，我小时候闲着没事，就整天缠着他，让他教我。
后来他被我缠得烦了，也算是用心教我了，只不过我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到现在也只是个半吊子。”
“那您这也算是符鼎双修了吧？我看电视上说，能炼出六品丹药的药师，都可以直接免试进入市医院了。”
计然有些羡慕，原来穆老师也是个天才。
穆晓云哈哈一笑，道：“我这算哪门子双修？炼丹就是想给自己省点钱而已。
再说了，这碧霞元鼎虽然可以炼六品丹药，但是我现在可炼不出来，你可太高看你穆老师了。”
“啊？”
计然愣了一下，道：“六品丹药这么难吗？”
穆晓云苦笑着摇摇头，道：“这可不是一个难字这么简单。”
她叹了口气，道：“无论是丹药、灵宝还是符箓道术，凡是上了六阶六品，就会开始和天地之道挂钩，没有超凡的悟性，便是终日孳孳，也不过是做无用功，百年也不得寸进。
以你现在正在修行的青木术法举例，一年级的时候，你可以依靠天赋和努力去掌握二阶术法，二年级的时候，说不定也可以掌握三阶术法，等到了四五年级，说不定就已经将五阶的术法全都掌握了，这个时候你可能还是蚌境。
可如果你想再进一步，去尝试六阶术法，你就会发现，也许你根本就找不到入门的办法，哪怕你突破到了龙境。
这就是因为六阶术法涉及到感悟天地之道，不仅仅只是简单的掐诀念咒那么简单。
有些没什么悟性的人，甚至修为已经臻至阳神境，却还在用着五阶的术法。
所以说，修行看似没有门槛，人人皆可如龙，可实际上，悟性、心性、灵性，这些看不见的天赋，早已经如天堑般将大部分人筛选在外面。
这也是我们在挑选种子时，为什么格外注重这三项的原因。
另外，术法其实已经算是比较简单的了，在六阶之前，越级修行术法的人大有人在，如你们这一届，已经掌握二阶术法的人就比比皆是。
但对于器修和符修来说，道术容易掌握，灵器却不好驾驭，龙境之前最多也只能驾驭三品灵器，这却是跟修为有关。
当然，这里面涉及到每个修行之道的优劣辨析，我就不跟你仔细说了。
总之，你自己做好心理准备，平时不仅仅是要练习术法，更要多想，多思考。”
说着，她抬头看了一眼天花板，目光似乎能穿过天顶看到外面的天空，微笑道：“这天地之间的奥秘，自然之间的妙道，无穷无尽，无处不在，唯有用心体悟，才能窥得大道。”
计然看着她侃侃而谈，将她所说的每一个字都记在心中，脸上则是如闻仙音的喜悦表情。
这些道理他在上课的时候从来没听过，老师只是让他们背诵、练习，一如上辈子的填鸭式教育，根本就没有告诉他修行的本质。
他拥有上辈子的宿慧，自然能够分辨出穆晓云说的话所蕴含的价值。
可以说，这些话几乎为他指明了接下来几年的修行方向，在其他人还在漫无目的地苦练术法的时候，他却已经可以开始为更远的目标打基础。
这种意识形态的转变，无异于对于他的一次精神洗礼和认识革新。
计然退后两步，拱手长揖，表情严肃和认真，诚恳地拜谢道：“谢谢老师为我指路。”
穆晓云见他一本正经的小大人样子，倒是觉得有点可爱，忍不住哈哈大笑，揉着他的脑袋道：“随口聊聊天，我可没有教你什么，当然，你要是能从我的话里领悟什么，那就是你自己的感悟了。
还看吗？不看的话我们就上去吧，我都闻到你小姨做的饭香了。”
计然仰着脸嘿嘿一笑，轻嗅了一下鼻子，肚子里顿时传来咕咕的响声，他眼珠子一转，捂着肚子就噔噔噔地往一楼跑。
“穆老师，我要去跟小姨告状，你中午把方便面都煮糊了！”
穆晓云脸色顿时涨红，门都来不及关，就追了上去。
臭小子竟然敢恩将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