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老师，我今天专程给您道歉来了。”张晓兰开口。
邱泽皱皱眉，抬起眼皮，见来的还是昨天那两人，不自觉从鼻子里冷冷哼一声，漠不关心的态度一下变成了不待见的表情。
张晓兰冲着邱泽一鞠躬：“邱老师，我文化水平低，见识浅薄，举止粗鄙，昨天让您见笑了。”
“可我当时是因为您作品过于惊艳，看到您的字，就觉着、就觉着……有个词怎么形容来着，那笔画像龙一个潇洒？”
邱泽没忍住：“笔走龙蛇！”
“对对对，就是这个词！”张晓兰不好意思的笑了：“读书人说话就是文雅，当时看您的字感觉笔走龙蛇，特别潇洒，没忍住就脱口而出，结果出丑，还惹的老师您不高兴，实在不好意思。”
邱泽的表情看张晓兰的眼神变了。
虽然这姑娘没文化，不懂书法，但贵在一个实诚。
这种品行，在日渐浮躁的社会，不多见了。
对于这个道歉，就捏鼻子认了吧！
这时候，张晓兰又从包里掏出一方鸡血石：“邱老师，这是赔不是的礼物，我也不懂，就挑着最好看的给您，平时刻个章子啥的，书法家都不都爱这个吗？”
鸡血石并不贵，但张晓兰挑的这块，血色像梅花开放一样，整个石头都是星星点点，晶莹剔亮，特别好看。
这姑娘没文化，审美倒是在线。
邱泽终于放下手中毛笔，掂起石头把玩。
别说，手感也细腻。
他心里，已经在想用这块鸡血石，刻书画章还是闲章了。
张晓兰又从包里，掏出两件头饰：“邱老师您别误会，我就是想着您这么品位高雅、超凡脱俗、大气尊贵的人，爱人一定也气质如兰、秀雅绝俗，这两件头饰是送给您爱人的。”
邱泽看向两件头饰。
一件是玫瑰样式，层层贴贴，小巧又不失端庄；另一件是个鱼形发夹，用的布料看不出来是什么，隐隐中闪闪发光。
邱泽闭上眼睛，想象爱人浓密的黑发慵懒的夹上一朵花，游上一条鱼，虽不如宝石珠光宝气，却玉树琼枝，别有趣味。
“这就是您想推销的东西？”邱泽问道。
张晓兰摆手：“不推销了，您犹如天上的仙人，超凡脱俗，我怎么能用尘世间的阿堵物玷污您的人格，这只是小小礼物。”
然后，她话锋一转，神情落寞：“如果我也能像邱老师这般无忧无虑好了，唉，我一个女孩子，读书是多么奢侈的一件事，生活所迫……邱老师，不打扰您了，我还要去批发市场，这些东西关系着我回去有没有饭吃。”
当然，最后一句，她说的特别小声，好像轻语给自己听。
说完张晓兰就懊恼的红了脸，打了打自己嘴巴，再次不好意思起来：“我总改不了脱口而出的毛病，邱老师，再见！”
说完就转身，慢慢朝外走，背影苍凉。
孟兴军侧目。
这一招，总感觉有点熟悉。
邱泽于心不忍。
张晓兰在他心里的印象，已经一个没文化的粗鄙小生意人，转变成有点审美水平的小商人，最后定格为因深受重男轻女之苦，被迫辍学的可怜姑娘。
况且这姑娘，又长得漂亮。
刚才说最后一段话的时候，星星一般的大眼睛里，差点掉下泪来。
哪怕邱泽已经结婚。
可是作为男人，总是忍不住处于逆境的漂亮姑娘，伸出拯救的双手。
他心软了，开口：“等一下！”
张晓兰心中一喜，转过身的时候，脸上却挂着忐忑不安：“邱老师，怎么了，是我哪里又做的不对？”
“……”邱泽指一指两人手上的提兜：“头饰，带了多少件？”
“不多，就五百件，花样各不相同。”张晓兰脸色惶恐，回答的却很快。
邱泽说：“拿来我看看！”
张晓兰似乎愣了一下，随后一阵惊喜，飞速将带来的样品，一一摆了出来。
她小心翼翼，避开邱泽桌上那些笔墨纸砚，一副生怕给糟蹋的表情。
邱泽看到，对她的印象又高了零点五分。
邱泽挑挑拣拣，剔除了一半看着俗气的，指着另一半说：“一周后，每件两千件。”
张晓兰差点跳起来，激动的捂住嘴，两眼婆娑：“真的吗？邱老师，是真的吗？您不计较我之前的冒犯吗？没想到您不但有才华，肚子也大，能撑船！”
邱泽：“……那叫宰相肚里能撑船，有时间读读书。”
张晓兰连连点头，虚心受教，受宠若惊，又是一连串彩虹屁吹过去。
邱泽表情很受用。
孟兴军：“……”
比他还能演！
冷不丁，邱泽一指孟兴军：“他干嘛的？”
“我哥，没见过市面，不会说话，你不用搭理他！”张晓兰顺口胡诌。
邱泽看孟兴军的表情很鄙视：“还是哥哥呢，让妹妹卑躬屈膝低三下四四处推销，你就当木头桩子看着，一点眼色没有，出去叫招待员进来起草合同啊！”
孟兴军：“……”
妈的，给她委屈的是你吧！
还有你谁啊，发我工资吗就指使我。
不过看到张晓兰背着邱泽冲他疯狂打眼色。
孟兴军木着一张脸，转身出去喊招待员。
招待员看到他一个人出来，露出了然的笑容。
没有谁，能从邱泽那得到订单。
当家的是真正的老板娘。
像他们家这么大的批发商，每天主动来推销的人不计其数，大部分产品都不好。
老板娘不胜其烦，秉承着主动无好货的原则，想了一个招数。
将家里不食人间烟火的挂名老板提溜到办公室。
一般人，很少能过邱泽那一关，全都气愤而逃。
老板娘说了，不来个三次五次，不用喊她。
可惜，大部分来个一两次，就销声匿迹，再不登门，还放言有邱泽这种老板，公司早晚得黄。
这种，都是小虾米，无足挂齿。
在招待员心里，像张晓兰这种小县城来的，提着兜头花，就敢进最大批发商行，简直就是自取其辱。
招待员带着职业笑容问：“先生，又被老板拒绝了吗，没关系，您改天再来？”
“没有啊，喊你进去起草订购合同！”孟兴军不期然的，装了个逼。
别说，看着招待员维持不住假笑，露出惊诧表情的时候，他心里是真的爽。
但是二十分钟后，签合同需要签字盖公章。
孟兴军眼睁睁看着张晓兰从包里掏出一公章。
他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