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希对这种吃饭到一半被叫走的事情简直习以为常，迅速边起身边擦嘴。一出门被吓了一跳。
医院里怎么会一下子来这么多人？刚才她回来的时候还没几个人的，这是发生什么集体意外了？
“苏小姐，他们都是同一条狗的家人，外面还有。”
来敲门的保镖看出她脸上惊讶，忙解释了一句。
苏晓希点点头，但心里还是有点意外的。
这大概一看起码要有二三十个人。
但这会儿她顾不上别的，急忙到诊室去看狗狗。诊室门口也站了好几个人，见她过来忙侧身让路。
一进门，苏晓希就对上了一双充满睿智目光的眼睛。浑浊、疲惫，却充满平静和坦然，像极了耄耋老人。
却是一条狗的双眼。一条暮年的昆明犬。
它躺在诊台上，毛发已经失去了光泽，也十分消瘦，但打理得特别干净。苏晓希过去简单检查了一下，有了大致的判断。再看了看检查单，就无声叹气。
抬眼和之前接诊的医生对视一眼，两人又默默去看满眼含泪，却强压着的另外那两个人。
应该就是狗子的家人。
已经辗转跑遍了大半个城市，不知道去过多少家宠物医院了。
苏晓希斟酌了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毕竟这种事也实在没有办法隐瞒。
“你们已经去过好几家医院了，应该……”
“医生，我们是慕名而来，就是想问一下，一定还有希望的是不是？我们不贪心，就多延长几天都可以。”
为首的是个中年人，两鬓斑白。
苏晓希恍惚了一下，她忽然就反应过来，这条奄奄一息的狗，一定是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和面前这个人一起共同生活的。
果然，不等她说什么，男人就急匆匆地说：“它是警犬，救过很多人的警犬。地震灾区，火灾事故现场，它都去过。”
苏晓希慢慢地说：“那您是……”
“我们俩以前是队友，后来它老了退役了，我就把它带回家了，我们就成了家里人。”
苏晓希如鲠在喉，那句“放弃吧”怎么都说不出口。
而男人身边的中年女人，已经开始忍不住眼泪。
“那个时候他工作忙，我自己带大了老大，虎子被带回家的时候，我刚好有了老二，就犹豫着不想要了。毕竟那会儿老大都快十岁了，我好不容易才独自带大一个，不想再吃一次这个苦，可虎子它真的好聪明，回家第一天，就凑我肚子上闻。以前周末它也来家里玩过，总爱往我身上扑，那天却没有。”
女人一边说，一边泪如雨下。
“我本来准备第二天就去做手术的，可那天晚上，我稍微有点恶心，它就跑去给我拖垃圾筐，我每走一步，它都跟着，上下楼梯的时候，更是用身体挡着，生怕我摔倒。我就觉得，它一只狗，都对我肚子里这条生命这么爱惜，我这个当妈妈的，又怎么能随意放弃。”
男人愧疚地看一眼妻子，接过话茬，“她把孩子留下了，可不管是怀孕的时候，还是生了之后，我都很少有时间在家照顾他们。甚至可以说，这几年，虎子给他们的陪伴，比我给的都多。”
女人抽泣着说：“可能别人会觉得，一条狗能起多大作用。可是没遇到过的人不知道，一个人带孩子，最难的就是心里苦，什么事儿都没有人能搭把手。抱着娃娃哭的孩子做饭、孩子睡着去洗澡刚满身泡沫孩子哭了……说起来都是小事儿，可太多小事儿堆在一起，足够让人崩溃。”
“虎子在家里，我根本没有这些担心。它会寸步不离守着孩子，不让她乱爬，不让她往外跑。孩子从几个月大，看到它就笑。更要紧的是，我再也不觉得这世界上就只有我一个人……”
女人说不下去了，崩溃地大哭。
她丈夫把她搂在怀里，无言地拍着她的后背，也小声抽泣着。
“别哭了，你们看，虎子着急了。”
苏晓希轻声提醒。
那对夫妻忙转身去看狗。
虎子呼吸都已经很吃力，胸部腹部都在随着呼吸起伏，更是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
但听到他们的哭声，它还是费力地试图抬起头去看他们。
两人忙围在它身边。
“狗感知人类情绪的能力很强，特别是你们这样在一起工作生活那么久。”苏晓希叹气，“你们哭，它会很难安心离开的。”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一点办法都没有了？”男人强压着哭泣，颤抖着声音问。
|“您应该很清楚，它从小接受高强度训练，后来执行任务救人的时候，又受了那么严重的伤，还不止一次……对于它整体的健康和寿命，曾经造成了很大的伤害。”
苏晓希不忍心却不得不说：“现在它也有十四岁了，已经算是狗狗里面很长寿的了，说明你们把它照顾得一直非常好。”
“可是还不够呀，我还想多看它几年。”女人把自己的嘴唇都咬破了。
“几天也行。”男人忍着悲痛，“我们家老大儿子，在外地上大学，好歹让他回来看一眼，做个告别。”
苏晓希摇摇头，“那就要做创伤性抢救，您理解什么是创伤性抢救吗？要切开气管，要……”
“不行，不行。”女人用力摇头，“不能让它这么受罪。”
这其实就是最为难的地方。接诊医生无奈地看着苏晓希。
刚才类似的话她也都说了，就是存在这些矛盾。
“是我们有点儿无理取闹了。”男人叹息着，“为难医生们了，只是……”
“没关系。”苏晓希看着狗，|“咱们就尽人事，听天命吧。现在也只能给它输液，简单维持一下。但是它目前的状况确实很差，能不能撑到孩子回来，很难说。”
“好，好。”夫妻擦了擦眼泪，“试一下吧！”
苏晓希转身和接诊医生商量治疗方案，男人和他妻子都去看狗。
“老伙计，辛苦你再撑一撑，好不好？”
男人的声音都在抖。
他身边还有另外几个家人和朋友，都在诊室门口站着，见苏晓希过来，忙围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