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乔从昏沉中醒来。
她立刻惊呆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一间屋，很昏暗。
她正坐在椅子上，被紧紧绑着。
面前有一张桌子，桌上除了蜡烛，还摆着很多别的。
小刀、镊子、剪子、钳子、小锯、大针、小针、银线、棉布……还有些奇形怪状，她不认识的东西。
这是哪里？！
谁抓了她？！
她依稀只记得，自己走入竹林，还没见到陆韶……
莫非是陆韶？！
她不由大怒。那个混蛋！居然敢骗她？！敢抓她？！
“……”她大叫。
可是，没有任何声音。
她更惊了。明明感觉叫出来了，怎么会没有声音？！
她用力再叫。
“……”
还是很静。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将声音扣住。她明明叫出来，却偏偏听不见！
她吓坏了。
哐啷！哐啷！
她坐在椅子上，拼命摇晃，想摆脱束缚。可是内力也没了，点滴不存。任她使尽全力，只像个孩子在扭。
这一下，她真正慌了。
从小到大，她一直高高在上，何曾陷入过危险？！
即便有什么危险，她也不怕。
因为她知道，她是娇女。她有父王，有部下，有很多人都愿为她而死。所以，她从不担心。
但这次不同。
这是真正的危险。她在这里，有谁知道？
父王远在陈国，就不用说了。而那些手下……全都是废物！一举一动，都要听她调遣。
如今她被抓了，谁还能来救她？！
她怕了，真的怕了。
她惊恐地四顾，却在低头之间，吓一大跳。
这一吓，几乎将她吓死。
桌上有面镜子，映出一张脸，比鬼还丑的脸！扭曲的鼻子，扭曲的嘴，满脸肉瘤中，挤着两只小眼。
鬼！
她吓得瞪大眼。
镜子里，那丑鬼也在瞪眼。她眨眼，丑鬼也眨眼。她张嘴，丑鬼也张嘴。
“……”她嘶叫，猛地趴向镜子。
当！
脸撞上镜子，镜子翻倒了。
那是她？
是她？！
那个比鬼还丑的脸，是她的脸？！怎么会这样？这是怎么回事？她的脸呢？她美丽的脸呢？！
她仰起头，拼命嚎啕。
仍没有声音。
泪水汹涌，她像把生命都哭出来，但还是听不到。
这一刻，她忘了害怕，忘了恐惧，忘了一切，只记得那张鬼脸。
这一刻，生不如死。
咿呀——
安静中，有了一个声音，开门声。
她立刻望去。
一个人向她走来。泪水模糊中，那人越来越近，是个女人。
她顿时呆了。
说那是个女人，不如说是仙女。
她曾以为，自己就像仙女。可如今，这个女人出现，让她自惭形秽。何况……她此刻的脸……
“唉，可怜孩子，长得这么丑。”那女人停在面前，看着她。
她不丑！
不丑！
她原本很美的！
她很想大叫。但嘴张开了，却没声音，只是一张一张，像条挣扎的鱼。
那女人笑了，笑得好美。
“其实，这也不算丑，还有更丑的，你想不想看？”女人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拿起桌上的剪子。
楚乔吓呆了。
那个女人……要干什么？
剪子凑近，贴上她的脸，咔嚓一声剪下。
“……”她无声大叫。
耳边，响起女人的话：“嘘——乖孩子，别乱动，不然会剪坏的，本来就丑了，剪坏会更丑。”
她完全吓傻。
那个女人在剪她的脸！用剪子剪她的脸！她会怎么样？脸会被剪掉吗？
她忍不住发抖，抖得像风中叶。
正在发生的一切，就像噩梦。不，噩梦也梦不到！
这是什么地方？
那个女人是谁？
楚乔绝望了。
比噩梦还可怕的事，已落在她身上，谁会来救她？谁能来救她？！
声音仍持续。
咔嚓咔嚓——窸窸窣窣——
那个女人双手如飞，不停换着工具。剪子、刀子、镊子、钳子、针线……还有那些奇形怪状的东西，全都用在她脸上。
她呆呆看着。
一样拿走，一样拿来，所有东西交替，在她眼前乱晃。
她竟没有反抗。
这是地狱，是地狱……现在她只会发抖，什么也不会了。
不知过了多久，那个女人终于停下，满意地看她。
“不错呢，你看。”
温柔的声音中，一面镜子凑近。她看见镜中人，几乎晕厥。
那已不是个人。
整张脸烂了，像个踩扁的柿子，五官粘在一起，比鬼还可怕，比鬼还恶心。与这张脸比起来，刚才的真是美人。
楚乔崩溃了。
曾经的美丽，是她一生的骄傲。美丽没了，她还凭什么骄傲？骄傲没了，她还怎么活下去？
她抬起头，看着那个女人，疯狂流泪。一个比神仙还美的女人，在摆弄她的脸，把她变得比恶鬼还丑。
那个女人是魔鬼……
魔鬼……
“我很美，是不是？”女人笑了，眨眨眼，“你想变成我这样么？或者，比我更美？”
更美……
她呆愣愣。
这个更美的女人，是个恶魔。她不要，不要！
她只要她自己的脸，她原来的脸！
女人忽然俯身，与她对视：“你想变回去吗？”
她点头，拼命地点，泪如雨下。
“那也可以。只要你听话，回答几个问题。”女人又笑了。比仙女更美丽，比魔鬼更可怕。
王氏旧宅。
密道外，陆韶与琴心对坐，安静等待。
喀！
暗门一开，南姑走出来。
二人立刻站起。
“前辈，结果如何？”陆韶问。
南姑微笑，递出一张纸：“都在上面。明桩，暗桩，包括联络方式，与庆王的暗语，全都在此了。”
陆韶接过纸，深施一礼：“多谢前辈。”
南姑点点头，忽然问：“假扮楚乔的小姑娘，一人能应付得来？”
“前辈放心。天儿是暗部中最机变的。”陆韶说。
南姑看着他，笑了。
这年轻人很厉害，与外表大不同。
淡漠清高是表象，在那表象下，他心思细腻。能直击楚乔的弱点，说明他懂人心，懂女人的心。
“想出这种法子，你还真狠。”南姑眨眼，笑眯眯，“这样对付一个美人，你倒忍心。”
“前辈，暗部无心。”
“是么？”南姑笑得更愉快，反问，“连你们的主上，也不敢说无心。你却敢说？”她笑完，又转向琴心：“小姑娘，那你呢？”
琴心歪着头，俏皮道：“我只有琴心。”
南姑大笑。
她开心，真的开心。
这么多可爱的、优秀的年轻人，在保护她的小公主，不惜自身，不惜一切，一如当年的她。
她的小公主可以放心前行，不会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