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到“诛九族”兰慧儿整个人就傻了。
她瘫软在地，仓皇失措的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
林太医这时也开口说道：“陛下，太后，微臣已经查看过太后桌前的所有食物，这碗山药芙蓉汤正是太后中毒的原因。”
“陛下那碗呢？”长公主急忙问道。
林太医摇头，“回长公主，无毒。”
长公主一拍桌子，站起来大吼：“也就是说，兰昭仪就只在送给母后的这碗羹汤中下了毒了！兰昭仪你还有什么话说！”
兰慧儿又惊又怕，只能不停地摇头。
她还没能从惊慌中回过神来，脑子里还一团乱麻。
不是说是让她与皇帝恩爱的普通的药吗？怎么变成毒药了？
不是给陛下喝的吗？怎么让太后喝下了？
她还一头雾水，转眼就已经犯上了诛九族的大罪，事情发生的太快了，她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长公主立刻转头对着皇帝和太后说道：
“皇兄、母后，兰昭仪胆大妄为向母后投毒，犯下此罪，应该立刻绞杀，以儆效尤！”
太后正欲开口，顾江漓却抢先一步：
“陛下，兰昭仪为人虽然莽撞，但不是能恶毒到对太后下毒的人，再者说，太后娘娘与兰昭仪也算是沾边的亲人，太后娘娘如果真的出了事，对兰昭仪来说并无半点好处。
“真凶是否另有其人还不好说，这么急着将兰昭仪处以极刑，未免有些过于草率了。
“向太后娘娘投毒这样的大事，应当严查才对。
“万一兰昭仪背后有人指使她做出错事，那么她背后之人才是最应该处以极刑的人吧。”
长公主万分着急，“你懂什么？皇兄要如何侦查如何治罪，轮不到你来置喙！兰昭仪现在这心虚的样子，下毒之事分明就是她所为，还有什么好查的？
“母后、皇兄，你们别听宸妃的，兰昭仪罪大恶极，就该立即处死！”
太后支撑起上半身，“来人，将兰昭仪即刻收押。皇帝，你一定要让她说出实情，无论是谁…在后宫做出此等…恶毒之事，哀家一定严惩不贷！”
太后说完，已经费尽了浑身的力气，重新瘫软下去。
长公主在一旁扶着太后，眼神闪躲，呼吸急促。
皇帝像是看不到长公主的异样一般，点头说道：“是，儿子一定查出实情，给母后一个交代。”
他转而看向兰慧儿，对一旁的刘丰吩咐道：“拖出去吧，让人好好审。”
兰慧儿被人架着胳膊拖出大殿，一边往外走，一边还回头哭诉道：
“不是我……我是冤枉的，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兰慧儿哭得难过，随着她的哭声渐小，已经完全看不到她的身影。
殿中人人噤声，无人敢多说一句。
皇帝下令，“送太后回慈安宫，檀儿你就好好在母后身边照顾着，其他人都散了吧。”
重阳家宴散得不太愉快，每个人心里都怀揣着不一样的心思离开。
长公主临走之前还特意多看了顾江漓一眼，就那一眼，又一次让她产生了已经变成顾江漓的猎物的感觉。
她脚步紊乱，用极快的速度离开了。
宴席上的人散得差不多了，唯独顾江漓坐在原地没走，皇帝也站得高高的没有离开。
荷花十分懂事，跟在其他的宫女身后一同出去。
整个殿中，只剩下了顾江漓和皇帝。
顾江漓忍不住，还是开口问了出来：“陛下为什么要喝？臣妾不是告诉了您，不要喝兰昭仪送上来的任何东西吗？”
皇帝面容不变，简单答了一句：“汤中无毒。”
“可陛下明明不知道汤中无毒。”
可皇帝却说：“宸妃精明，既然知道兰昭仪的打算，定然不会让有毒的羹汤呈到朕的面前。”
顾江漓轻笑，不过眼底还是一片冰凉：“原来如此，陛下原来这么相信臣妾的能力。”
“没什么事的话就回去吧，宴席已经散了。”
顾江漓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走到大殿中央，抬头凝视着高座之上的皇帝。
“陛下，很奇怪啊，您的羹汤无毒，所以您看起来浑然不在意，但太后是您生母，她中了毒，血流满地，您依然很平静，仿佛也完全不在乎呢。”
皇帝没有看她，而是垂眸看着眼前的饭菜，说道：
“太医说了，那毒不会伤到太后性命。”
“但是您心里明明清楚，兰昭仪是被人利用，才让太后中毒，即便您完全知道真凶是谁，也根本看不出您想要除掉真凶的打算呢。”
“兰昭仪下毒的事尚未定论，还需要严查。”
顾江漓看着皇帝不甚在意的样子，心中生出一股无名怒火。
她咬牙上前两步，踏上阶梯，走到他的桌子前，声线颤抖着问道：
“陛下，您想死吗？”
皇帝眸色一颤，身体一顿，可他依旧不抬头与她对视。
“宸妃，这么大逆不道的问话，会被掌嘴的。”
顾江漓对皇帝的话置若罔闻，继续说道：
“您根本就不知道那碗汤里没有毒，你喝得利落爽快，就是希望那碗汤下肚以后能够安心去死吧？
“明明患有心疾，却从来不喝药，就是希望能够早一天因为心疾发作而去见阎王吧？
“兰昭仪也好，长公主也好，谁想要害你，谁给你送来的毒药你根本就不在乎，反正只要您不是自尽而亡的就足够了，对吗？”
“太后死不死对您来说也无所谓，反正你很快也要死。
“您不让后宫妃嫔给您生孩子，也是因为你很快也要死，没有后代您反倒走得洒脱。
“您想死，是这样吗？”
顾江漓像是撒豆子一样说了一长串，皇帝默默听完抬起头。
那双黑色的瞳孔里闪烁着别样的东西。
她一直没弄明白皇帝眼中一直带着的那种疏离感是从何而来，但是今天她弄明白了。
那是求死的人在刻意疏远着所有认真活着的人。
她现在也明白了，皇帝知道长公主的野心，知道她的想法，但他从不出手制止，因为这根本就是他想要的结果。
无论她顾江漓怎么从旁提醒，也阻止不了一颗想死的心。
所以兰慧儿送来的那碗羹汤，皇帝能仰头喝得一干二净。
“陛下……在知道是太后那碗汤才是毒药以后，您不会还有些失望吧？”
皇帝垂首敛眸，不再看着她的眼睛。
他似是疲乏至极，扶着额头，沉声问道：“顾江漓……你到底，想做什么？”
顾江漓蹲下身子，双手叠放，头侧着放在自己的小臂上，从下往上看着皇帝的脸。
狭小的桌子上方，四目相对。
“陛下，我想你活下去，带着想要活下去的想法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