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能说话，没有被割舌头吗？”
“只是简简单单的腹语术罢了。”
难怪说话说得这么模糊。
林长笙获得了最后一个问题的答案之后，清楚知道老死士已经活不了多久的他，松开了攥着枪柄的手掌。
而老死士小腹上依旧还刺入的长剑，此时也停留在哪里。
眼看着林长笙离开，一直停留在那里的小死士则是站起身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倒在地上没有动作的老死士。
虽然老死士没有按照家族的要求用丹药来控制小死士，但在脑子里灌输过一些近似死士的生存方式。
这也怪不得老死士，实在是因为这位老死士的一生，也是在符家的控制下生活着的，所以在他的人生理解力，人的一生本就该活得像是一个死士。
不过十五年前的那一起事件也让他意识到，一个相对普通的生活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但身处符家，他是不可能给小死士幸福的生活，只能把她向着死士去养，却又不让她成为真正的死士。
这最好的办法，自然就是让她单独听命于自己。
“丙十二，你也听到了吧，我是你爹，现在我给你最后一个，也是你必须终生遵守的命令，跟随燕王世子，听从他的命令，保护他的安全，除非你死了，否则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如此，你方能活。”
老死士躺在地上，双手平放在地面，没有丝毫的动作，但一双眼睛，始终停留在小死士的身上。
语调平缓，但语速却在一点点地加快。
“告，好的。”
小死士不知道自己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自小到大，她所经受的教导里，没有有关于这种情况时的表现。
对于死士来说，死亡本就是归宿，所以死士们从来不会关注别人的死亡，甚至就连同伴的死亡也都是一样的。
然而就在这种情况下，老死士忽然曝出了令人难以想象的事情。
丙十二的目光停留在老死士的身上，两人宛如交代任务一般地结束了对话，只是互相对视着，无言以对。
就在这时，丙十二忽然开口，慢吞吞地问道。
“告，我，不该回归家族吗？”
“记住，家族给我的命令，是在这次任务结束之后杀了你，而我给你的命令只有一个，遵守我的命令，听到了吗？”
老死士皱起眉头来，眼中的神情变得复杂了起来。
但他却什么都没说，成为死士的近五十年，已经削去了他的人性，如果不是十五年前的事情，他对此甚至不会有任何的质疑。
只不过生命的余火已经到了尽头，他对于这一生没有任何的怨言，成为死士并非是他的自我意愿，但在这种世道，做一个普通人也未必是什么好事。
所以纵观这恶质的一生，他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唯独只剩下这个女儿，他现在能够想到的，就只剩下这一条路了。
“能摘下面罩吗？”
在眼中的世界逐渐变得模糊，瞳孔开始发散的时候，老死士忽然开口。
这一次不是命令，而是请求。
面对这样一个老死士的请求，丙十二的脸上，浮现出一片茫然。
搞不明白究竟该怎么做的她，下意识地看向老死士。
然而这时的老死士，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心口的起伏，也逐渐变得更快了起来。
丙十二默默地张嘴，抬起的手掌停在半空中，不知所措地她，忽然响起刚刚那个老死士的命令。
听从燕王世子的命令，保护他的安全。
于是她下意识地转过头去，看向站在火堆旁的林长笙。
林长笙也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对于这位小死士，林长笙的印象还是十分深刻的。
因为就在刚刚，这位小死士在一瞬间隐藏了全部气息，出现在背后的时候，林长笙还被狠狠地惊了一下。
这位小死士，有着成为顶尖刺客的能耐，只不过现在经验不足，再加上武艺很低，所以对于林长笙来说没有影响。
可若是等她的武艺上来了，对于任何人来说，她都是极为危险的暗杀者。
“这是他最后的请求，摘下面罩吧。”
林长笙知道这个小死士被培养到这种地步，对于别人的请求，她大概是难以理解的。
所以他还是给小死士下达了命令。
听到林长笙的话，小死士点了点头，抬起的手落到了面罩上，将它揭了下来。
而老死士则是怔怔地看着她，眼中的麻木和冰凉，逐渐被淡淡的温度所取代。
只是这温度并没有持续很久，仅仅只是一个呼吸的时间，老死士的眼睛，就已经彻底失去了生机。
“已经死了吗？”
老姜咬牙看向老死士的尸体，对于这个死士，他的心里自然是产生了一些怨气。
但他却无法否认，这个老死士在最后，对于自己女儿所作出的决定。
选择世子殿下，也许是他早就有所预谋的准备，但至少，他是全心全意地为女儿寻找一条活路。
“要怨恨的话，就早点找到那所谓的符家吧。”
林长笙知道，老姜加入燕王府的其中一件事，就是想要找到当初剿灭姜家的人。
如今总算是得到了一些情报，他自然是要找到这个符家。
“世子，那个姑娘你打算怎么办？”
老姜冲着林长笙点了点头，如今总算是寻到了一点线索，他打死都不会松开手，但也不会焦急地打艹惊蛇。
对于老姜的问题，林长笙也有些无奈。
“既然人家都将秘密说出来了，咱们燕王府还会饿了一张嘴？”
林长笙既然接受了小死士，那自然就会保证她的安全。
不过对于林长笙来说，符家本就是敌对势力，已经是不死不休，就算是再恶劣一点又如何？
大不了就是堂堂正正地杀一场。
“世子殿下是要养着她吗？”
“先监视一段时间，确认没问题之后，让她做我的侍女吧，说了保护，自然要做到。”
一位小姑娘罢了，就算是有危险，那也是她有危险，而不是林长笙。
林长笙看着跪坐在那里一脸茫然的小姑娘。
此时她掀开面罩，林长笙才发现，这个小死士，看上去也就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
这是一个粉雕玉琢般的小姑娘，巴掌大的精致小脸上，最惹人注目的，是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若是炯炯有神，只怕是光是看到这双眼睛，就会觉得她是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
可此时此刻，在林长笙的眼里，这个小姑娘的眼睛里，只有一片茫然和空洞，就像是蒙上了一层阴霾的宝石。
林长笙走了上去，看着这个直到此时此刻，依旧一脸懵懂的小姑娘，蹲下身来叹了口气，问道：
“是感觉哪里不舒服吗？”
林长笙的问题，将姑娘的目光引了过去。
她愣愣地抬起头来，聚焦在林长笙的身上，慢慢地摇了摇头，沉默片刻，又点了点头。
“还有感觉就好！”
林长笙拍了拍她的脑袋，随后朝着她说道。
“记住现在的感觉，不理解没关系，以后迟早会明白，现在，就跟我走吧。”
林长笙说完，站起身来，朝着火堆走去。
而被拍了两下脑袋的丙十二，怔怔地坐在那里，看着面前的老死士，隔了半晌才抬起手来，在脑袋上摸了摸。
等到小姑娘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跟在身后时，林长笙才下令让周围的士兵们撤掉火堆，只留自己身后的这一个。
随后从踏雪乌骓身侧的背包里取出酒葫芦，这里面装着的，是北幽独有的“烧断肠”。
“这样的酒，应该够了。”
林长笙念叨一声，随即朝着小姑娘说道。
“站远一点。”
小姑娘立刻顺着林长笙的话，又朝着火堆外走了两步。
林长笙眼看着距离都差不多了，在场的人基本都是自己的亲信，也就毫不犹豫地看向营地上空。
此刻营地上方的情况有些焦躁。
老死士死后的散魂蛊已经到了极限，为了能够让丙十二逃离这里，所以老死士并未在丙十二的身上下散魂蛊。
此刻营地里的血肉，基本都已经融会贯通成为了半空中的东西。
而这个裹成一大团的东西，虽然没有灵智，但并不妨碍它感觉到没有食物之后的饥饿。
正如林长笙所想的那样，在失去了营地里的血肉，以及能够影响到散魂蛊的温度之后，它开始朝着营地里唯一的活人聚拢了过来。
林长笙倒也不惧，一脸凝重地抬起头来，单手攥着剑柄，目光之间，那逐渐靠近的散魂蛊，已经变得愈发清晰了起来。
倏！
忽地一道身影，出现在了林长笙的面前，面上毫无表情，只是冷淡地站在那里，为林长笙挡下面前的散魂蛊。
“你做什么？”
林长笙幽幽地看着小姑娘，直到现在，他也不知道这小姑娘叫什么，不过一个死士，恐怕是没有名字的，按照老死士的说法，她的代号应该是叫丙十二。
“告，危险，所以我会保护你。”
小姑娘抿着嘴唇站在林长笙的面前，刚刚被狠狠摔下的后背依旧隐隐作痛，但她还是坚定地站在林长笙的面前。
这种几乎没有自我意识的表现，让林长笙不由地叹了一口气。
伸手将小姑娘捞在背后。
“虽然这句话说的我很高兴，但现在，我没有危险，放心。”
林长笙说完，将腰间的长剑拔出，剑刃流光，瞬间切向面前的散魂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