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找紫金和鬼藤。”
一大早，正坐在工作台边吃饭的严谨就碰到了过来调灵器的人，看样子来者不善。
“这位导师，您大概需要多少？”
“呃……你问那么多干什么，都拿来就是。”男子愣了片刻，随即很不客气地责问了一句。
严谨没感受到对方有多少恶意，耐心解释了一句，“紫金属于基本锻材，十件灵器有八件会用到，您都要的话可能需要院长批准。”
“那我要鬼藤。”
“稍等。”
鬼藤是稀有锻材，库存不多，严谨不想多生事端，查完台账之后，立刻打开库房去取。
然而，等她返回的时候，却看到男子已经坐了下来，认认真真地在翻看台账。
“这位导师……”
“我姓赵。”男子没有抬头，盯着账本上标注着赵字的各种灵器，脸上的表情尤为精彩。
“见过赵宗师。”台账的事情严谨只对两位领导和院长说过，这位被自己拿来举例的正主，应该是从院长那里知道的。
赵姓宗师一条条看完属于自己的记录，一张脸早已羞得通红，“抱歉严姑娘，我不是针对你，只是接受不了自己浪费的材料，居然有这么多。”
光是库里的就有近八十件，还不包括前面被人取走调用的……
“姑娘，院长说你提出了一个拆分锻造灵器的设想，能给我讲讲吗？”
说到这里，严谨总算明白了对方的来意。
之前，她就以台账的数据分析出，这位姓赵的宗师基本功不过关，经常弄错材料之间的配比，导致失败。
只是没想到，情况好似和想象中的不一样，这人并不是那种刚愎自用的人。
“赵宗师，这只是我的一点想法，您想听自然没问题。”
“呼，多谢姑娘，不管这个理论对我有没有启发，你担任初级导师的举荐信我都会写。由我来推荐，你不用非得是三级炼器师才可以当导师。”
赵宗师合上台账，表明东西不白拿，一下子就帮小铁匠解决了两个硬性条件。
嗯？
严谨闻言狠狠吃了一惊，能说出这种话，赵宗师的背景绝对不一般。
“多谢前辈。是这样的，晚辈以前在铁匠铺当学徒的时候，经常帮忙干一些锻打、熔炼之类的活，来了学院之后，我就想……”
小姑娘的干脆也很出人意料，赵宗师连忙集中心神认真听讲，很快就明白了拆分锻造的要点。
简单来说，就是把灵器锻造的步骤细分并固定，每一步该干什么都列出相应的标准，而下一步就在上一步的成品之上操作。
“姑娘，每块矿石和灵材的属性各不相同，里面包含的杂质也不一样，若是都按同一种标准处理，恐怕……”
严谨知道对方的意思，点头表示认可：“是的，这样出来的灵器品级不会高，只能保证成功率。”
这就相当于纯手工和机械生产的区别，前者注重品质，后者在乎产量。
流水线上的工业制品，主打生产效率和产品合格率，从来不会考虑精品问题。
赵宗师大概懂了严谨要表达的东西，感觉这个方法很适合自己，立刻就心动了。
自家人知自家事，他本来挂个炼器宗师的名头就够呛，为了维持会员的身份，每年完成必须的任务就得浪费一大堆材料。
小姑娘的理论是一种新的方向，做好每一个步骤，不去考虑灵器的品级，只要成功就好。
哪怕全是下品那也是灵器，要比以前一百件里面成功一两件中品来得划算。
“严姑娘，以你的谈吐和对炼器的了解，就算不到宗师的水平，三四级炼器师应该是有的，你为什么会被分来司库房呢？”
这个问题不止一个人问过，严谨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我从百宗大会出来，直接就被分来了这里。”
“这样吗？”
赵宗师不是傻子，一想到学院里分配名额的那个严姓导师就什么都明白了。
“姑娘，之前的承诺我会找院长兑现，另外这本《基础炼器理论》是我自己抄写的先人着作，你若是不嫌弃可以看看。”
“多谢前辈厚赐，晚辈感激不尽。”严谨急忙接过，态度诚恳地行了一礼。
对于缺少炼器通识的小铁匠来说，任何系统性的理论都有借鉴意义，再怎么说人家也是宗师，出手的东西肯定不会普通。
“嗯，希望你……告辞。”
话到嘴边，赵宗师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来，只是笑了笑便直接离开，也没有带走桌上的蕴含鬼藤的灵器。
严谨看着对方的背影，正想松口气就听到旁边冷不丁传来一声询问。
“小严，怎么样，赵宗师不是来找你麻烦的吧？”
“不是，赵宗师过来找东西的。对了张前辈，这位宗师是？”
张重低头发现了桌上的书籍，听到小严的疑问之后，轻轻摇了摇头。
但他在临走前，告诉了小铁匠一个不算秘密的秘密：创办炼器师协会的三大神器师，其中有一位姓赵。
原来是沐浴在先祖荣光之下，明明自身天赋不够，却不得不硬上的可怜人！
等库房只剩下自己，严谨翻开了赵宗师留下的书籍，看到里面密密麻麻的注解，大概清楚怎么回事了。
用虎父犬子来形容有些过分，更贴切的类比是封建王朝那些没落的开国王公家族，后人没有继承到先祖的本事。
可即便这些家族败落，残存的底蕴也不是平民可以奢望的，就比如眼前的书籍。
小铁匠意识到，这个抄本内容的着作者，极有可能是创办炼器师协会的三大元老之一。
嘶，发财了！
严谨想走集百家所长，又不带其他派系标志的打铁之路，除了观摩众多炼器手法，也少不了各种理论的支撑。
这位赵宗师可能不算一个合格的炼器宗师，却绝对是一个好人。
……
“承光，你决定了？”
“是的院长，我准备带领赵系一脉，专攻低品灵器。”
听到这个答案，孟院长不知道自己应该欣慰还是惋惜。
面前的晚辈终于重拾自信，准备做出改变，这对整个家族存续来说是件好事。
可要是走了这条路，三大元老中仅存的赵系，也要慢慢淡出炼器师协会的核心层面了。
很多事情就是这么不讲道理，努力可以让普通人无比接近自己的上限，但始终突破不了天赋带来的掣肘。
勤勤恳恳的人讨厌天才，这并不难理解，因为天才的存在，会让他们的努力变得一文不值。
“你心里有成算就好，这事不是一朝一夕之功，切莫急躁。”
“侄儿多谢孟叔提点。”
选择这一样一条路，赵承光心里没有憋屈和无奈，反而满满都是庆幸。
庆幸自己能够醒悟，也庆幸赵家能有这样一个机会，不至于彻底消失在先祖带来的荣光中。
“院长，那位姑娘天资颇高兼具心思灵动，又是个极有主见之人，轻易不会改变自己的看法。”
院长的称呼一出，老孟的神情立刻严肃起来，问道：“承光，你的意思是小严不适合被人带着走？”
“我的感觉是这样，她好像有自己的一套理论，尽管现在听起来还很稚嫩，却不是胡说八道没有依据。”
和其他大师比起来，赵宗师的炼器水平确实会差一点，可毕竟也是宗师。
他的意见，孟院长不得不慎重考虑，以免适得其反。
“小李，学宫那边是不是准备为南宫晴造势？”
李导师点点头，说道：“是的院长，不仅是南宫晴，各大凡俗王朝都出了不少天才，道宗希望他们能在大考中露脸，压过百宗大会的负面影响。”
“是吗？”孟院长若有所思，接着就笑了，“那我们配合一下，本次炼器师等级考核就放在学院进行吧。”
“是。”